夜，看上去已是極其疲憊，他長嘆一聲，深深地看著少年，依舊是耐心教誨的語氣：“無論尊嚴、正義、信念還是堅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具有意義?！?/br>
“主......人......”

初七的目光注視著那張熟悉的臉，百年了，他第一次發覺，原來，沈夜也會這么在意一個人的想法和心情.....他也會有極大的耐心一次又一次地去解釋，教誨.....

“......師尊，請恕弟子無法茍同?！?/br>
少年決然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響起，重重地一記，敲在心上：“弟子以為，再精密的偃甲，毀去后還能重造；而生命，哪怕是蟲蟻，也只能活上一次——無法復制，永不重來?！?/br>
“……這是……我？我曾是……這樣的人……？”看著畫面中青澀卻目露悲憫的少年，聽著這些話，他卻覺得恍如隔世，一切都那么陌生。

“師尊，我們怎能用別人的苦難和性命，來交換一線渺茫希望？！”幻像中的少年，還在和沈夜爭執著。

“呵.....謝衣，今日換了你是大祭司，你也會做和我同樣的選擇?！鄙蛞蛊v地瞌目片刻，突然冷笑起來，清冷的臉上，初七終于看到了一絲熟悉的神情，淡漠、還有那深深的沉重......

沈夜看著少年：“若你還想不通，那不妨站起來，和本座一戰。只要你贏了，整個流月城便由你裁奪。但若你輸了，便從此不得再有半分異議，否則本座決不饒你——本座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br>
此話一出，初七和幻像中的少年同時變色。

“師尊！……弟子怎能對師尊兵刃相向？！”少年面上布滿驚疑和痛苦之色。

沈夜卻是極其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本座只給你一次機會。要或不要，你好生思量?！?/br>
“......”

“不......”盡管只是幻像，可初七突然覺得全身痙攣地疼痛，早已空蕩蕩的心口，卻傳來急劇的絞痛。

然而......

“弟子萬死…請師尊恕弟子僭越?！币粋€決然的聲音，深深刺進耳中。

“鏘！”

只聽拔劍的聲音，銳利的寒芒巨光閃過，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幻像已逝，眼前，什么都沒了......

“……無異，在看什么呢，這么出神？”聞人羽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石塔內響起。

樂無異似才猛然回過神來，可那神情依舊有些恍惚：“唔....我剛才覺得好像有人，就一回頭……然后，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師父……”說著眼睛不自覺地朝初七看去，那個師父和現在的師父......真的很不一樣......

初七看了樂無異一眼，猜到對方可能和他一樣，看到幻像兩人，他沒有說話，可是，剎那間，卻覺得對方那樣的目光有些諷刺，他想起方才幻像中的沈夜——樂無異也好，沈夜也罷，他們要的......只是原來的謝衣。

“......無法復制......永不再來......呵......那我......算什么......而你，又算是什么......”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喃喃著。

與此同時，塔內的另一邊。

長長的青石梯，懸空而建，蜿蜒向上，石壁青藤蔓延垂落，有點點熒光浮浮沉沉，照得塔內一片生光。

而一條長長的石道之上，一襲墨色和一抹綠衫在緩緩前行著。

沈夜走在前頭，阿阮則是默默地跟在身后，從進塔開始，她便覺得極其不安，心里頭總覺得慌慌的，抬頭看了看前面沈夜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嘟了嘟嘴——從開始到現在，沈夜一直都沒說話，真的.....好悶??！

她又向后看了看，自己沿路都偷偷留下了記號，不知道謝衣哥哥和小葉子他們能不能找到這里......

阿阮在后邊左顧右盼著，沈夜在前面默默行走，但他心里并沒有像表面那般波瀾不起，相反的，暗下早已心緒萬千。

此地彌漫著一絲奇異靈力，哀婉悱惻，能勾起人心中往昔情景。準確地說，應是以種種幻境，將人心中記憶一一重現，當真是匪夷所思。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言，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一間塔室。

這間塔室很大，舊色的青石上雕刻著古老的壁畫，除卻之外，再無任何東西，空曠的室內，能清晰地聽到，有水滴，從石壁間滴落，整個塔室卻讓人感覺到說不住的寂寥和肅穆。

這時，室內的前方，一座巨大的石像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這個石像我見過……我來過這里，我知道——這是——”阿阮怔怔地走過去，站在石像之前，面有異色，似有恍惚般地喃喃道：“……這是......我自己，是巫山神女…………”

沈夜眉心微蹙，這座石像確實與這位阿阮姑娘極為相似，只是……這座塔的制式，這一路上的長明燈、壁畫、石雕，還有那縷哀婉靈力……若不曾猜錯，這分明是座墓塔。

莫非，這里當真是巫山神女墓??？可這位阿阮姑娘絕非巫山神女，卻又為何會與之如此相似？

“……阿阮姑娘，你當真在夢中來過此地？”沈夜問道。

阿阮點了點頭，“嗯，真的來過呀！我不會騙你的?！?/br>
沈夜看著她，似想確認其話中的真假，半響才緩緩道：“若本座不曾猜錯，這里，應該是座墓塔！”

“.....你是說，這個地方，是一座墳墓嗎？”阿阮怔怔地看著石像，她想起那個在腦海中常常出現的聲音，還有那份隱隱的不安，“所以.....這里是我死后住的地方？……我……曾經死掉過嗎……”

“還不可如此斷言.....”沈夜搖了搖頭，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里是巫山神女墓，只是，阿阮姑娘與這巫山神女究竟是何干系，仍舊未能明白。

見阿阮臉上露出一抹悲色，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的meimei，頓了頓，又道：“死而復生，豈是如此簡單之事，再往前走走，凡是，總有個結果?！?/br>
“嗯......”聞言，阿阮點了點頭，望著石像，略有悲色的面上，露出一絲堅定。

沈夜沒有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下石像，猛然發覺，那石像抬起的右手掌心處，似有什么發光物體。暗忖片刻，又環顧了下四周，發現石像右側有一條石階，連接著這座石階和一條狹窄的甬道，甬道內一片黑暗，看不清情形，但接下來的一個發現，讓他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一個平臺從蜿蜒向上的石階伸延而出，平臺的高度正好與石像抬起的手平行，像是特意設計的。

“你在此等候?！鄙蛞箤Π⑷罱淮艘痪?，便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