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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毫無動靜。潘濯渾身僵冷。白琚的信箋一遍遍回旋在腦子里,思緒卻統統混在了一起,一片混沌。已經無力猜測,無力思考。張同宣等得不耐,揚了揚下巴。駕車的士兵跳下來,一抬手開了車門。潘濯一動不動地看著,然后慢慢閉上了眼睛。車廂里一股熟悉的尸臭。潘泱斜倚在車壁上,雙手垂在身前,幾根手指扭曲地僵直著。他俊美的臉上還殘留著痛苦怨恨的神色,雙眼充血暴突,干涸的血跡從嘴角蔓延到領口,頸下布滿了紫黑的勒痕。潘濯艱難地向前走了幾步。探身到車內,慢慢抬起手臂,幫子澶闔上了眼睛。身后,張同宣道:“給潘大人一刻鐘時間,準備一下,隨宇文查拓去羯卑?!焙呛且恍?,又道:“或者請諸位去閻王殿里團聚罷?!?/br>半晌,潘濯轉過身來,給了他一個無比輕蔑的冷笑。傅寒正候在營帳里,忽見潘濯獨身一人走進來。見了他臉色,心中頓時一震。傅寒走過來,低聲問:“怎么了?!迸隋诚蛩局?,幾句話將事情說了。語氣無比平靜,讓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帳里一片寂靜。傅寒調整著呼吸,急道:“你要如何?”潘濯依舊道:“京畿衛中有幾個頭領才干卓著,你選幾個出來領軍。此事僅幾人知曉,不可泄露?!蓖A艘煌?,口氣緩了些微:“以后事宜,都要仰仗你們幾位了?!?/br>傅寒咬牙道:“你這是為質!他們想做什么你不知曉么!”潘濯轉身看著他,“放心,我有打算。他們想做的,定然不會做成?!闭f到后半句,又是讓人骨寒的語氣,卻隱著自信和決然。傅寒長嘆一聲,終于道:“還有什么要替你辦的么?!?/br>桌上擺著紙墨。潘濯走過去,開始疾書。片刻將兩張紙折好,先將一張遞給傅寒,道:“這兩封信飛鴿傳書至洛京,這一張到玉人樓,”拿起另一張,“這一張……”突然發力將紙揉成了團,然后,一抬手,扔進了桌旁的炭盆?!啊槐亓??!?/br>傅寒看著火苗舔上滿是字跡的紙團,漸漸把它變成薄脆的紙灰。潘濯又道:“晚山,勞煩你,幫我……把子澶安葬了。大恩大德,無以為報?!闭f罷,深深一揖。片刻起身走出去,再不回顧。傅寒對著搖晃的帳門,也俯身揖下去。一刻鐘后,潘濯在營外上馬,控韁走到宇文查拓軍前。三百多人的羯卑騎兵與車馬已經從坤軍中分離出來,單獨列隊等待。查拓抖了抖韁繩,大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有膽子!”潘濯靜靜地看著他,一言不發。身后的騎兵迅速圍上來,手中刀光閃爍。一行人開始向東北方向進發。是夜,靖王在途中見到了洛京來的信使,帶來了加急密件。將蠟封拆開,展開絹帛看下去。最后,落款處寫著:兄景熙。景昭閉上眼睛,片刻,將絹帛投進火堆,立刻起身上馬。身后侍衛紛紛整裝上馬,等待著出發的命令。靖王一反常態地沉默了許久,終于回身道:“常予溪,上前?!?/br>寒夜二月十三的夜晚,冷寂的的夜空格外澄凈,一團缺邊的月盤掛在上面,灑著慘淡的幽光。月下的林邊扎了數個簡陋卻頗大的帳篷,數百羯卑士兵駐扎在此,等待接應。這里是洵江以南的兗陵邊界,處處有著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中原風物人情。往北再行半日,便是金江與洵江交匯之處,過了江,就是如今羯卑皇帝乞伏氏的北疆。最前面一頂帳里,宇文查拓抱臂站著,臉上滿是暴躁的神色。忽聽外邊傳來一陣馬蹄聲,有人喊道:“拓跋將軍——”一陣兵甲撞擊的聲音迅速由遠及近,轉眼腳步聲已經來到帳前。宇文查拓撇撇嘴跪下去。帳門被猛地掀開,查拓張嘴。剛說了一個字,卻被拓跋岐一腳結結實實當胸踹倒,噗通仰跌在地上。“你他媽真敢上私刑!延誤了行程你抵命么!”查拓被踹懵了,迅速挺直跪姿道:“夏人狡猾,不得不防。這人尤其可恨——”邊說邊怒瞪向一邊。摁壓的兩個兵卒松了手,潘濯從地上撐起手臂來,嘴角邊掛上一絲笑,“邊夷賤類,早晚滾蛋……”拓跋岐怒火攻心,抬腳便踢在他肩上。潘濯被力道沖得滾了半圈,便有些動彈不得。靜了片刻,拓跋岐冷靜下來,朝查拓斥道:“先前是怎么說的。以使者之禮相待,你就這樣待的?帶上你的人,出去!”查拓忿忿站起來,帶著數個手下出了帳。拓跋岐重重呼了口氣,此時才覺得有些后悔,于是踢開地上的鐵杖朝前走了幾步,朝伏在地上的人道:“起得來么?”潘濯平生未有這樣狼狽的境況,此時也只得苦笑著爬起來,就勢坐在地上,抹抹嘴邊的血污,緩上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