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
只是綺州山水迢遞,遠在西南,下面幾個縣民風各異語言不通,要查賬談何容易。泰王又怎能容你回來揭他的謊?周未晞苦笑了一聲:“只怕泰王想得便是早早了結了此事。即使日后查明了是巴單郗構陷,靖王也只能去跟十殿閻王叫冤了?!?/br>陸含章接道:“皇上的批示是先查兵器一事,畢竟事關京畿安全。所以泰王這兩日加緊了要把私鑄兵器這罪落實,別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只要畫了押就可以接著查賬目。只要綺州那邊的真賬不到,靖王就脫不了貪墨稅銀的罪名。私鑄兵器、貪墨稅銀,兩樣加起來,接下來泰王便要大義滅親了?!?/br>周未晞垂目道:“靖王情況如何?”陸含章道:“靖王如何不知這關竅,所以一直拖著,讓這事結不了。今日是張亭柳那妖人審的,已經用了笞背,還是用毛板??磥硖┩跻布钡煤?,急著屈打成招?!?/br>周未晞皺起了眉。大理寺與刑部的手段頗有相通之處,刑吏手里一樣的板子,能因人因事打出云泥的差別。譬如,“合格”的刑吏可以幾十板子下去打不爛一塊豆腐的皮,也能一板子敲碎包了層紙的磚頭,紙卻分毫無損。所謂“毛板”便是不打磨的笞刑竹板,上面全是木茬倒刺,叫人外傷內傷一鍋燉。白琚終于明白了潘濯為何要趕得這么急。第三日下午的時候,綺州哈刺縣知縣惶惶然跪著,冷汗淋漓地迎接一位京官。一位持著太祖皇帝的御賜鐵券,帶著京畿衛,拿著尚書省官印的從三品戶部右侍郎。潘濯的意見是,既然是去糊弄人的,氣勢自然要足一些,別管他是不是和查賬這事沾邊,只要能嚇住人的家什,統統搬上來擺著罷。于是幾人直接進了哈刺縣縣衙,一進門常予溪三個就舉了鳳闕衛的腰牌,效果在離了“鳳闕”洛京八桿子遠的偏僻縣城絲毫不打折,反而有升值的趨勢。接著是潘大才子舌燦蓮花地跟進。唇槍舌戟曉以利害,威逼利誘動以情理,知縣大人很快捧了全縣各項錢谷稅賦的賬簿,叫師爺速去核算匯總。潘濯特地冷著臉加了一句:“本官要的是真賬,算的是實數,不然——巴知州的例子擺在前面?!?/br>知縣抬袖擦了擦額頭,顫聲道:“巴……巴大人,他如何了?”戶部侍郎大人慘白著臉色,陰森森一笑:“報了假賬,已被處以極刑?!员竟俨艁砹??!边?,天地良心,這句話字字都是十足的真。知縣軟在了地上。當日下午,在哈刺縣知縣的“戴罪立功”的引薦勸說之下,四人遍訪綺州五縣,月上中天而返。各縣的匯總賬目正在加緊核算,明日便可送達哈刺縣衙。綺州的夜晚,和中原的到底有些不同。這里多是高山深谷,潮熱多雨,縣衙的墻里種了許多藤藤蔓蔓的花草,秋季里仍開著許多顏色艷麗花瓣碩大的花朵。與京里繁復華美的牡丹相較,多了幾分可愛的直白坦誠。翠綠的藤葉,盛開的花朵,不時爬過的顏色瑰麗形貌怪異的蟲兒,頭上掛著個一個缺了一小牙的黃澄澄的月盤。潘濯站在院子里瞅著,想著這是景昭的封邑,也不知他來過沒有,以后還有沒有機會來。不由得就掏出懷里的河清佩來,月光映著微抖的手心上的玉石,上面的波瀾浪花仿佛真的在蕩漾涌動。常予溪走過來,輕聲道:“大人……您不去躺著歇息一下么?”潘濯捏緊了玉收回衣襟里,微笑道:“小常,你以為我現在躺下,還能再爬得起來么?!睋沃倪@一股氣力,現在是萬萬散不得,我還要回到洛京去。常予溪張了張嘴,又垂下了頭。潘濯道:“我這里無事,你快些回去睡罷。還有,叫趙遠好好休息,明日我有事情交代給他?!?/br>那個黃澄澄的半滿的月亮,照在洛京里便是白慘慘的。景熙瞅了一眼月亮,今日是八月十八,再過一個時辰是便是八月十九。他的耐心有限,現在已經快見底了。刑部大牢里是見不到月亮的。景熙站在天牢鐵欄外,看著小自己三歲的弟弟,緩聲道:“我要是你便痛快認了,反正已成定局,何必一日日受這些零碎苦頭?!?/br>景昭安然坐在桌前,看也不看門外一眼。語氣平和道:“皇兄自然是愿意認的。日日惦記的事情,不說出來怕是會憋悶傷身?!?/br>景熙冷笑了一聲,道:“我便讓你占些嘴上的便宜。你倒以為還出的去么?我明日便會入宮請一道限日的旨意。期限之內,你若是洗不清罪名,便去下面給你賣笑的親娘盡孝去罷?!?/br>景昭笑了笑,緩道:“那皇兄便與我一道等著罷?!?/br>歸途啟佑九年八月二十一,多日來“朕躬不豫,今日免朝”的綸命終于換了。皇帝重新臨朝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準了靖王案交由三司會審。第二道旨意是限日結案,期限就是今日。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只是這一樁,到底是雷霆,是雨露,還是兼而有之?清晨時出了信州地界。此時天已過午,道路兩旁多是繁密深林,道路也是蜿蜒著向前了。四人不敢停歇,照現下的跑法,今日黃昏便能回到洛京,將賬冊遞交。常予溪身后縛了一只布囊,里面疊得方方正正,赫然是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