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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死亡原來如此可怕,他剛離開,我便已經饑渴的想念,那種想念的痛楚,猶如針軋般的束縛著我的思維。我只動了一下,方一默已經攀上了我的肩膀。“你不能去?!狈揭荒媚欠N脆弱的哽咽的聲音站在我身後,堅定地說,“你現在不能過去。無論是誰殺了他,你現在過去,就一定會上黑名單,這不值得?!?/br>我沒敢去看他的臉。我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我也害怕從他的眼睛里看到失魂落魄的自己。這次爆炸多少個特務被吸引過來,日本人的、軍統的、中統的、共產國際的……我知道我不能過去。我的腦子清楚的告訴我自己不能沖上去。我只能站在半公里外,眼睜睜的看著陳滄水的尸體被放上卡車,被巡捕房的警察運走而不能前進一步。原來這半公里,竟是生和死的距離。36 日本鬼子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上海租界被日軍強行占領,英法租界形同虛設。我已接到了通知,要求緊急轉移。收拾東西的時候,忍不住習慣抬頭去看對面樓上的屋子。那屋子黑黑暗暗,沒有燈光,需要過去很久的時間,我才能想起陳滄水已經死了。我將他的檔案收拾在行李中,想著以後的日子若有機會,定要仔細翻閱,他的過往和逝世都存在著太多疑點,總要查一查才行。將他的檔案收好,心緒竟然再無法安定下來,想了一會兒,便拿上工具,下樓去了對面的四樓。我記得當時就是一個夜晚,我將陳滄水帶至這間屋子,如今場景依然相似,陳滄水卻已經不在。將門鎖輕輕敲開,左右看了看,并沒有人,便閃身進去,慢慢地鎖好,回頭四下打量:桌子上還擺著一本攤開的讀物,書簽夾在中間。晾在窗臺上的衣物都已經干了,卻沒有人收取。進門的鞋柜上擺著幾封信,全都沒有拆開……一切都昭示著主人似乎剛剛離去很快便要歸來。頓時覺得鼻子酸澀,我連忙移開視線,抬頭就看到了放在窗臺上的兩盆花,遂想起當初他站在窗口,細細收拾兩盆花的時候。那溫柔的眉目,永不會忘記。掂量了一下花盆的分量,并不算重,我將兩盆花抱起來,打算拿回我那邊,挪動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ㄅ钁撛诖芭_放了許久,拿起來後,外面一圈泥印非常明顯,里面出水孔的位置卻沒有留下很明顯的泥印。將君子蘭的花盆翻過來,便看到花盆的出水孔被一團油紙包塞住,里面似乎有東西,另一盆野茉莉下面,也是同樣的情況?;亓宋业淖√庒?,我將花盆掏空,從底下拿出兩個油紙包,拆開來,是兩個小信封。上面寫著兩個人的名字。一封是方一默。另外一封是我。我萬萬沒有想到,陳滄水竟然會寫信給我,心里一難受,眼角竟然濕了起來,捏著那封信半天,卻不敢打開。將那信和方一默的信重新包好,重新放入花盆下,我想著這兩日離開上海之前,抽空找方一默一起。剛把東西放回原處,便聽見敲門聲,我連忙將花盆擺上陽臺,才去開門:“誰?”“是我,沈哥,楊子?!?/br>我放下心,給他開門:“怎麼了?這麼晚有事兒?”他正氣喘吁吁:“局座給我打電話,讓我找你,趕緊去小沙同路?!毙∩惩肪嚯x我住的地方不算遠,離日戰區也非常近。局長不會無緣無故喊我過去,我就問他:“局長沒說怎麼了嗎?”“沒有!”楊子與平常無異,一臉抱怨,“我正睡得香,被他一通電話叫醒,半夜也沒公共汽車,一路小跑過來的。他只說事關重大,到了再說?!?/br>我去拿了外套,關了門,對他說:“走吧?!?/br>楊子帶著我急匆匆的去了小沙同路周邊的一個弄堂,這個點數,上海有些冷,被一片霧氣籠罩,我進去那巷子,便覺得不對。前面霧氣中隱約停著一輛軍用吉普,局座絕不會開這樣的車出來。我剛看清那車上的日本旗幟,便立即轉身要走,楊子在我身後已經端槍指著我。“沈哥,沒想到吧?”他一臉興奮的獰笑。“你投靠日本人了?”我心里打鼓,表面卻裝作很平靜的問。“是又怎麼樣?”他不屑地回答,“局長就為了你,那麼收拾我。憑什麼?憑你賣屁股給他?!老子不服!”“你想怎麼樣?”我又問。“呵呵,有人花一千塊打聽你的消息,如果把你騙到手,還能再加一千。不是我想怎麼樣,你問問日本人,他們想你怎麼樣?”楊子臉上的笑都扭曲了,反擰了我的手臂,用槍指著我的脊梁骨,將我推至那吉普車的前面。吉普車的遠霧燈刺得我雙眼發痛,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從車上下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我才眨著眼睛看清楚了是誰。“梁玉?!蔽疑踔敛怀泽@。楊子說日本人的時候,我便想到了他。若不是在寶瑞絲夜總會里那一面之緣,又有哪個日本人能知道我沈醉的名字?“是我?!彼撓潞谏痔?,用一種極傲慢的姿態看著我,仿佛在蔑視最低賤的生物一般。接著他施舍般的伸出手到我面前:“好久不見,沈醉?!?/br>我用自由的那支手跟他握了一下:“找我干什麼?”他輕笑,燈光下顯出幾分妖孽:“我知道你是第七局的特工好手,我想跟你談筆交易?!?/br>37赤裸受刑踢踢腳下的石頭,我抬頭笑道:“我這兒怕是沒什麼能跟你談交易的。我知道的事情,楊子都知道?!?/br>“汪精衛刺殺計劃的事情,只有你知道?!绷河竦?。我微微一怔,想起陳滄水死前那夜的電話,他道“刺殺計劃已經安排妥當,就要成功”,我當時還覺奇怪,明明中央飯店的刺殺行動全部失敗,怎麼又來講汪精衛的刺殺計劃?“不是失敗了嗎?”我不動聲色問道。梁玉一笑:“沈醉,你真能做戲。這計劃究竟成功沒有,目前尚未可知,然而中央飯店的計劃乃是一個幌子,這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事情了?!?/br>他的回答落定了我心里所想,至此我才知道,陳滄水死前留下了更有價值的東西。那份價值,也許就在他留給我的信中。我突然迫不及待的想去看那封信,而且深深後悔起剛才為什麼沒有拆開。因為我知道,落在許梁玉手里,近期我怕是回不去了。“梁玉,我問你一件事?!蔽移届o的抬眼看他。“你說?!?/br>“為何你是個中國人,卻要硬把自己當做鬼子,去做日本人的走狗?”我道。也許是因為陳滄水的去世,讓我對這種事情淡漠了,若是以前,我一定會像楊子那樣,拿到兩千塊錢現錢便高興萬分,而現在心里好像有了什麼支撐,無所畏懼起來。許梁玉的臉一瞬間扭曲,他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