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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似乎是在討論公事,賀承乾看上去和往常沒什么區別,除了聲音聽上去比平日低,語速也變慢了以外。難怪連左軍都沒看出問題,江昶暗想,這小子是有多么的好面子!明明那么不舒服了,還要裝出一副“我很好”的樣子來逞強……江昶近乎貪婪地看著賀承乾,目光像膠水一樣粘在那個人的臉上,撕都撕不下來。對面的那個警察終于有所察覺,他問:“承乾,你是不是不舒服?頭疼嗎?”“不,沒有?!辟R承乾勉強一笑,“光顧著說話了,給你倒杯水吧?!?/br>他轉身往飲水機那邊走,頭一抬,恰恰看見門外的江昶!江昶一驚,他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到警局門口停著的無人出租上,江昶鉆進車里,用力關上門,他哆哆嗦嗦點開啟動,偏偏那無人出租系統還在絮絮叨叨地問:“客人請系上安全帶,請選擇您要到達的目的地,一千公里之外請選擇長途……”與此同時,江昶也聽見后方賀承乾的叫喊:“阿昶!阿昶!”江昶急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運營系統給砸個稀爛!就在賀承乾奔到車跟前的一瞬,無人出租終于發動了引擎,它像脫離彈弓的小石子,嗖的一聲,飛快駛離警局,把手指即將碰到車身的賀承乾,一下子甩到了很遠的后面。江昶靜靜坐在車里,他看著反光鏡里,跟在車后面拼命奔跑的賀承乾。車速太快,不過一兩秒鐘,奔跑的身影就消失在視野中。我為什么不去死呢?江昶忽然想。就讓這輛車撞上一棵樹,撞上水泥樁,把它連同自己一起撞得粉身碎骨吧!第56章第56章那晚,江昶又是很晚到家。賀承乾坐在客廳里,他看見江昶回來,站起身,看著他,卻沒說話。江昶仍舊不看他,只冷冷道:“今天太累,我不想做飯了,如果沒吃就叫外賣吧?!?/br>他甚至都不敢抬起頭來,怕賀承乾發現他的眼睛通紅,回來的車里,江昶哭了很久,他怕岑悅發覺,打開信息端時假裝忙里忙外,就是不敢用正臉對著上司。賀承乾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好像他已經明白,說什么都沒用了,不管他說什么,江昶都不想聽。就像個見不得光的賊一樣,江昶低著頭鉆進書房,鎖上門。他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門跟前,用手抱住頭。一直在書房里躲到凌晨兩點,江昶實在坐不住了,他猶豫了好久,終于打開書房的門,悄悄看了看。賀承乾沒在客廳。江昶輕手輕腳走到臥室,臥室的門沒關,賀承乾坐在床邊上,背對著他,沒有換衣服,身上還是早上出門的那一身。沒有開燈的房間,那個大個子佝僂著背,仿佛不堪重荷,要被這沉重濃稠的黑暗給壓垮。凝滯的空氣里,氧氣好像被什么給抽光,江昶覺得自己快窒息了。他好容易擠出聲音:“為什么還不睡?”那聲音嘶啞難聽,里面的顫抖被粗嘎的嗓音給遮住,只剩了冷酷的質問。賀承乾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說:“阿昶,要不……我明天搬出去,好么?”就像有一把無形的刀,狠狠劃在江昶的心臟上!血洶涌噴射。“你為什么要搬出去?”佝僂的身子壓得更加低了:“你好像……不愿意見到我?!?/br>強忍住撲過去的沖動,江昶用手死死抓著房門,他的手指都摳進磚縫里了!“這是你的家,要搬走也該是我搬走?!苯仆A送?,丟下一句,“別胡思亂想!”他一秒鐘都不敢再呆下去,轉過身,飛快回到書房。關上房門,江昶轉過頭,他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那黑暗像漫長的隧道,漆黑看不見盡頭,沒有一絲光芒。藍沛說,要一直把賀承乾逼到脫力暈厥。藍沛說,這是唯一能捕捉到犰鳥痕跡的辦法。藍沛說,長痛不如短痛……藍沛說,犰鳥是他們的敵人,是他們最大的威脅,但是此刻,江昶嚴重懷疑藍沛這些話的真實性。讓他們不幸的不是犰鳥,是他自己,因為他太弱,從頭到尾都是個弱雞,就算增強了靈魂力,也改變不了他天生懦弱無能的本性,這樣的弱雞卻偏偏做著拯救強者的夢,是他自不量力,把賀承乾拖下了水,賀承乾是個有缺陷的完美男人,江昶就是他身上的缺陷。他是藏進賀承乾衣服里的一根扎人的針,他是一件冰冷的鐵制救生衣,賀承乾為了活命,不得不穿上他,以至于周身劇痛不已。他江昶就是賀承乾人生的痛苦根源。清晨六點,江昶從書房出來,他看見賀承乾站在庭院門口,呆呆看著庭院里的花。大波斯菊已經抽條發芽,有的甚至露出小小的花苞,這個春天應該會很熱鬧,這是這片空了許久的院落,首次迎來鮮花綻放的滿庭芳。“在干什么?”江昶的聲音仿佛嚇到了賀承乾,他一哆嗦,轉過身來。猝不及防,江昶的目光落在賀承乾的臉上,他不由一怔。賀承乾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那常年璨璨如寒星的閃亮眼睛,里面的光芒不知何時消失了。賀承乾此刻的眼睛里,有一種近乎死人的呆滯。唯一的波動是剛才那一秒的驚悚。江昶只覺得胸口,像是被誰給狠狠打了一錘!不光目光是呆滯的,賀承乾的神情也是呆滯的,好像他被什么給凝住了,往昔那種坐不住的活潑勁兒此刻也不知所蹤,他的肢體顯得異樣僵硬,不像是活人的身軀,卻像是由木頭接榫起來的。賀承乾終于反應過來,他喃喃道:“到點了,要去上班……”那種機械的語音,像是對著江昶說話,又像是對著空氣說話。他跌跌撞撞往廚房走,江昶急了,喊住他:“你上班你去廚房干什么!糊涂了嗎!”賀承乾站住,他遲緩地點點頭:“嗯,該去臥室?!?/br>“等一下!”江昶眼尖,看見他手上的血,他沖過去,一把抓住賀承乾的手,“這是怎么回事?!”賀承乾的手指,有好幾根在流血,沒有流血的,指甲也是禿禿的,被啃出了里面的嫩rou。“你在咬指甲?!”江昶渾身都在發抖,“你是小孩子嗎!這么大人了,還在咬指甲?!你看看你都咬成什么樣了!”他受不了了,江昶想,他一刻都無法承受下去了!強烈如死的羞赧出現在賀承乾的臉上,他想把手抽回去,但是江昶死死抓著不放,他還在嘶聲尖叫:“有什么事不能說嗎!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拿自殘來威脅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