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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暖洋洋的濕氣撲面而來。他走時衣飛石躺在浴缸里,腦后枕著一條毛巾,如今換了個姿勢,側身趴在浴缸里——很顯然是試圖起來,太困了沒爬動,干脆就趴著閉眼睡了。謝茂見他睡得太香,哪里舍得生生喚醒?顧忌著水里睡著生濕寒,彎腰把人抱了起來。水里撈出來的小衣自然濕嗒嗒的,謝茂抱孩子似的抱住他,下一瞬,夾在二人之間的水漬就倏地變得干爽清凈,衣飛石被驚醒,謝茂已經抱著他回了臥室。“……我想下來?!币粵]受傷二非求歡,衣飛石并不習慣讓謝茂抱著。或者說,他不習慣成為謝茂的負擔。謝茂抱著他就像抱了個布娃娃,一百多斤的體重,一邊胳膊就能抱起——從浴室出來還是兩手舉著,這會兒謝茂要伸手把臟床單掀開,不得不一只手支應了一下,鬧得衣飛石更囧了——這是比公主抱更恥的姿勢,純爸爸抱兒子。“去吧去吧?!敝x茂還敷衍小孩兒似的松了手,把衣飛石放在了床上。衣飛石想起了四歲前給自己洗澡的奶娘,搓完澡也是這么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再讓丫鬟擦身穿衣。……簡直不能好了。“怎么?”謝茂輕輕坐在他身邊,撿起睡袍給他披上,口氣十分溫柔,“吵醒了睡不著了?缸里有水,你如今身體不好,再生濕氣要難受。我陪你歪一會兒?閉眼就睡著了?!?/br>衣飛石已經聞見了羊rou湯的香味,rou體凡胎餓了十多個小時,運動量又那么巨大,沒看見吃食就算了,這都聞見香氣了,哪里還睡得著?他伸手套上謝茂遞來的睡袍,微微低頭,不大好意思地說:“想吃先生做的點心?!?/br>就如同接茶時兩指叩桌一樣,他想吃謝茂做的東西,就得低下頭,為自己的冒昧造次謝罪。太客氣了。謝茂看著他微微低下的頭,心想,這個恢復了記憶的衣飛石,和我的小衣,終究還是不一樣。謝朝的小衣是謝茂的自己人,是謝茂的愛侶,這個恢復了記憶的衣飛石不是。謝茂看得出來,他已經盡力了。他努力去習慣情人間的一切。換了幾個月前,只怕謝茂哄他睡覺,他就真的閉上眼睡了,睡不著也要強行睡。至少,今天已經敢撒嬌說要吃東西了。這就是努力之下的進步吧?“在外面?!敝x茂起身,非得站住等著,直到衣飛石系好睡袍,他就拉住衣飛石的手,“來?!?/br>……衣飛石又想起孩提時,自己被乳母牽著去吃飯的往事。這感覺真是一言難盡!衣飛石改變侍奉謝茂的態度,多半是因為未來的記憶太漫長,身為君上下屬的烙印太鮮明深刻,以至于鎮壓住了謝朝襄國公的短暫生平,其實,屬于襄國公的記憶清清楚楚地保留著,沒有一絲淡忘。也因此,衣飛石能看出來謝茂的反常。從前謝茂對他也沒有今天這么膩歪,喜歡歸喜歡,敬重歸敬重,心血來潮也會把他當兒子照顧,可二人就是正正經經談戀愛,絕沒有像今天這樣小心翼翼捧著哄著的姿態。最初定情時,謝茂對二人感情不算太自信,可他的脾性就是慣會裝大尾巴狼,越不自信越顯得自矜,裝得人模狗樣,衣飛石都看不出來他一直戰戰兢兢怕自己后悔。到后來二人相處得久了,謝茂也咂摸出來滋味了,知道衣飛石離不得他,尾巴翹得老高,心里踏實得很,相處時都很輕松。謝茂拉著他在起居室的餐椅上坐下,把托盤里的面碗端出來,一舉一動都很仔細:“快吃,再擱一會兒要糊了?!?/br>起居室的餐桌擺在臨窗的紗簾前,是張不大的六人桌,平時也只擺了四把椅子。衣飛石在餐桌側位坐下,謝茂將對面的椅子拖出來,坐在他身邊。——往日謝茂不會這么坐。他會坐在衣飛石的對面,直視衣飛石的情緒。兩口子吃飯,喜歡的人近在眼前,看一眼,再看一眼,飯都能多吃一碗。現在他突然不這么坐了,當然不會是突然不想看衣飛石了。他是怕衣飛石不敢抬頭,吃得不香。情人之間的不諧,不必說什么做什么,只是眼神一碰,就知道哪里不對了。衣飛石在努力找回謝朝的“襄國公”,謝茂也在努力配合他,盡量不催促逼迫他,給他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能慢慢地找到二人相處的平衡點。謝茂不知道衣飛石和“君上”相處了多少年,想來,是比謝朝那幾十年漫長無數的日子吧?孩子才會尖叫著“我不管我不管你快變回來”,人活得長久些,總會多體諒對方的艱難之處。既然是最心愛的人,又有什么不能忍讓?都還活著,依然相愛,那就沒什么大不了的。衣飛石吃得很香。謝茂也不是不餓,他就是太想念衣飛石了。許久不見,衣飛石做什么動作他都覺得好看,低頭吃面好看,鼻翼上細細的汗珠好看,頰邊淡淡的暈紅好看,喝湯時浮動的喉結都好看……美色誤事??!衣飛石一碗湯面風卷殘云渣渣都沒剩下,謝茂碗里還有大半。鬧得衣飛石還很擔心:“先生進得不香?!?/br>“……”我也不會告訴你,有個詞叫秀色可餐啊。一碗羊湯下肚,衣飛石的戰斗力就飆升起來了。見謝茂吃得不香,他在廚房里翻箱倒柜,搜羅出半條山麂子rou,麻利地腌上,送進烤箱。謝茂想說我沒有厭食的毛病,就是開了個小差,吃得慢了點。不過,衣飛石那么殷勤伺候,他就美滋滋地享受咯。衣飛石不大習慣用烤箱,還把PAD拿出來,查了一下烤箱食譜。結果二人烤一點吃一點,吃一點再烤一點,冰箱里兩個mama給他們囤的rou菜都差不多掃空了。謝茂歷來惜福養身,飲食上很老人家作派,一般七分飽,年節時八分飽。這回被衣飛石喂了個肚兒溜圓,掀起T恤鼓了一口氣,原本結實的腹肌就鼓了一塊出來,他陰著臉說:“你就是帶壞我?!?/br>衣飛石從烤箱里拿出剛烤好的玉米棒子,滿臉無辜:“……”那你還吃不吃了?謝茂考慮了一會兒:“給我咬一口?!毙∫陆o我做的,我總得知道是啥味兒吧?于是,二人又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