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63
衣尚予不說話。他不喜歡聽“對不起”“我錯了”,他是個領兵打仗的將軍,部下犯了錯,他首先要干的事是收拾殘局,而不是放著敵人在眼前對自己喊打喊殺,自己卻先去追究這是誰的罪過,誰該負責。當然,他也不喜歡聽兒子指責自己錯了。衣長寧過繼給了襄國公府,鎮國公府世子則從來就不需要多優秀。——再出一個衣飛金、衣飛石這樣的絕世名將,皇帝肯嗎?就算今上答應,新帝也未必答應。渾有渾的好處。衣飛珀充其量也就是個憊懶虛榮拎不清,若像衣長寧那樣勤懇治事,深得皇帝喜愛倚重,還不知道要養出多大的心思。把家里幾個孩兒捂著養廢了兩個,謝團兒出宮探病與他一番深談,他才知道后悔。他娘的誰知道皇帝腦洞那么大!居然想立嗣女,居然想立謝衣兩家骨血的孩子做嗣皇帝!衣尚予自認心胸眼界遠勝常人,聽了謝團兒的明示也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見識過皇帝百折不撓的韌勁兒,衣尚予若不能狠心當場把謝團兒掐死,就得全力相助。否則,一旦立嗣失敗,衣家必然萬劫不復。衣飛石囿于局中不敢領受皇帝近乎瘋狂的恩寵,衣尚予則不然。他和太后一樣,瞬間就明白這其中的利害之處?;实郾锪诉@么多年不立后不生育,一前一后兩個郡主嫁入了衣家,意圖還不夠明顯嗎?既然無法阻止皇帝,想要保住家族,想要保天下不出大動亂,衣家必須全力以赴。這時候,衣尚予才后悔,自己這么多年竟對衣飛珀放任自流。關鍵時候用不上了!衣飛石推著衣尚予進了書房,小廝掌燈入內,烹上茶湯,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衣飛石則跪在地上服侍父親脫了凍得冰涼的皮靴,換上軟底鞋。前些年皇帝身子不好時,衣飛石經常給皇帝捂腳,這會兒摸著親爹涼颼颼的腳掌,就習慣地用自己溫熱雙手摩挲片刻,哪曉得衣尚予猛地將腳踩在腳踏上,滿眼驚訝地看著他。“……阿爹?”哪兒錯了么?衣飛石很久沒服侍父親了,當年在軍中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了。衣尚予看著他眼神,竟有些心痛。看得衣飛石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嗎?衣尚予低聲問道:“他常要你這樣侍奉?”他?衣飛石多喝了兩杯的腦子有點懵,慢了一拍才想起來,啊,陛下?衣飛石頓時哭笑不得。哪怕衣飛石心甘情愿給皇帝捂腳,在親爹面前也是絕不能承認的,一口否認道:“豈有這樣的道理。兒子又不是捂腳的奴婢,自然只服侍父親?!?/br>衣尚予臉色頓時更干巴巴了。動作這么熟練,不是你給他捂腳,那必然是他給你捂腳了。自家親兒什么樣的功夫身手,衣尚予豈有不知道的?赤腳站在雪地里半個時辰也不會發寒?;实蹧]事兒捂兒子腳丫子干什么?還那樣搓來搓去。“酒上來了,你給為父端碗茶來?!币律杏璋褔谏磉叺拇巫于s走,自己換好鞋襪。衣飛石將小廝烹上的茶湯端過來,父子二人圍坐炭爐邊上,品茶敘話。茶湯舀了兩回,衣飛石也不像從前那么戰戰兢兢,直接就問:“爹讓飛琥回京是想做什么?”“皇帝要立嗣?!?/br>衣尚予捧著竹筒制成的精致茶碗,暖意從手心源源不斷攀升,他卻冷靜無比。“立成了,鎮國公的爵位可傳十代。立不成,滅門之禍就在眼前?!?/br>“飛琥不回來,你讓崇慧郡主用誰?——飛珀?”一手把衣飛珀捂廢了的衣尚予后槽牙有些疼。他曾想,若早十年知道皇帝的計劃,我就不會讓衣飛珀放任自流。轉念又想,若早十年他知道了皇帝的計劃,只怕也根本不會相信。“爹何時知道陛下欲立……之事?”衣飛石問。“崇慧郡主出宮告知?!?/br>“爹最是謹慎自守之人,豈不知立嗣之事恩自上出?陛下欲立何人,臣下不該過問。崇慧郡主要用什么人?她想做什么?爹又想讓她做什么?——爹此時召回飛琥,何異以臣謀君?”衣飛石問道。衣尚予放下茶杯子。老父多年積威,略有不悅,衣飛石恭敬地站了起來,離席低頭垂手:“兒子無禮?!?/br>“我叫他回來做什么,你不知道?”衣尚予問。衣飛石沉默不答。“這樣大事,傾家以赴也未必能保萬全?!?/br>“一句‘恩自上出’,就將滿門老小交給太極殿安排——”衣尚予質問道:“小石頭,你躲在皇帝背后餐花飲露太久了,養得滿身的嬌氣依賴,還能提槍上馬嗎?還會沖鋒陷陣嗎?”“兩個郡主一前一后降入家中,你揣著明白裝糊涂?!?/br>衣尚予提起這個就生氣,皇帝腦洞太大,正常人都想不明白皇帝的想法,衣飛石卻是知道的!這吃里扒外的東西,知道了居然都沒回家提醒一聲!還得等到謝團兒逼于無奈回長公主府求助,衣尚予才猝不及防地領會到了皇帝的瘋狂。“多少年了?五年,十年?老夫問你,貽誤戰機是什么罪過?”衣尚予徹底把皇帝立嗣女一事當仗在打了,且是一場打輸了就滿門死絕的硬仗。親爹的論調和太后如出一轍,衣飛石近日也想通了,不會再和皇帝擰著來。他被衣尚予逼問兩句也不著急,反正那是親爹,跟著謝茂學那無賴勁兒就上來了,啪唧往下一跪,仰頭問道:“陛下要兒子來問飛琥,為何回來——阿爹教我,如何跟陛下回話?兒子若說不明白,回去要挨捶!”衣尚予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兒子,簡直有一種楓林雅筑跟皇帝對峙的挫敗感。衣飛石就這么不要臉地賴上他了,還膝行上前一步,抱住衣尚予的胳膊:“爹!”※“噗……”謝茂差點把嘴里的茶湯噴出來。旁邊衣飛石還在慢騰騰地吃秦箏現包的春卷。衣飛石一早就回來了,待謝茂散朝之后才有空見了一面,因他昨日出宮主理相王府的案子,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