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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就去廂房里找來筆墨紙硯。衣長寧研墨,謝圓展紙,謝茂懸腕寫下“清白”二字,展示給所有婦人看。“朕給你們出路,給你們‘清白’。若有鄉人說嘴議論,只管拿去打臉!”一眾婦人皆嚶嚶哭泣,有膽大的婦人哭訴道:“民婦當不得‘清白’二字。當真清白烈婦,早就死在后頭山溝里了,當不得皇爺厚賜……”羽林衛聞言連忙去搜索后邊的山溝,竟從里邊撿出來二十多具摔得粉碎的尸骨。謝茂與衣飛石都不覺奇怪。哪家妓館不死一堆節烈婦人?跟著去了后山的謝圓卻氣得目眥欲裂,大罵道:“這還有王法嗎?令人發指!皇父,這幾個官兒該死!就該千刀萬剮!”“那就剮了吧?!敝x茂隨口就準奏了。安頓這群農婦的事仍要交給聽事司來辦,當地聽事司四個主事都被殺了,緊急平調附近州司屬前來收拾善后,謝茂再去四岸縣的途中,海州郡守金肅迎也聞訊趕來,見面就磕頭:“臣失察!臣萬死!”“這要是海沙、四岸兩個縣也罷了,朝海府六個縣沒一個干凈的,你說失察?”謝茂就在沿途御帳里稍歇,海州委實太熱,過了正午,日頭也曬得人滿臉發紅。他的御帳搭在一棵千年老榕之下,樹蔭隱然,下人服侍他擦了身上的汗,換上干凈衣裳,整個人就松快多了。他端著茶,看著跪在太陽底下的金肅迎,問道:“你當你君父是個傻子?”金肅迎今年四十出頭,國字臉,濃眉大眼,看上去很值得信賴,他長得高瘦,穿著密不透風的三品官服,汗水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被皇帝嘲諷一句,他額頭就觸地了:“臣不敢欺瞞圣人。治下縣屬強征農夫之事,臣確實知情——”“神仙種落地,農人憊懶,匠工失專,圣人高瞻遠矚,早就知會地方要做好應對。朝廷更是三令五申,從上到下布置了無數法子,指點臣工們措置好這個局面,臣豈會不知道圣人心憂之處?臣在地方眼看民情怠惰,也是焦心如焚??!”“強征農夫始于八年前,當時,四岸縣令孟況之在任。糧司從濟靈河拉了五車果樹,碼頭卻沒有足夠的腳力卸貨,只得強征農夫暫代,而后疏通水渠,一天十五個大錢,管三頓飯,也無人前來上工,逼于無奈,再征農夫……”“這些事臣在上任之后,孟況之也親自來州府衙門與臣商量過??h里確實有難處?!?/br>能吃飽飯之后,原本下苦力的工人都愿意去干更輕省的工作,實在找不到更輕省的工作,回鄉躺著也是一種選擇。金肅迎說得無奈,謝茂卻能想象出當時這群官老爺的怒氣:不來上工?回鄉躺著?押著你來不來!“臣當時想著,鄉間閑漢太多,飽食無聊也容易惹是生非。既然縣里有難處,確實需要使人,偶爾征起農人干一些活,也都是管飯的,并不曾涉及虐待,也未嘗不可?!?/br>金肅迎被曬得滿臉發紅,汗水幾乎淌出一個人影,“實不敢欺瞞圣人,不止朝海府,整個海州治下,大大小小都有征役之事。臣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海沙縣令如此喪心病狂,竟虐民至此!”金肅迎的狡猾之處,就在于他認罪,卻只認一半。不知道治下強征農夫?這根本不可能。但是,他絕不承認自己知道彭潤把農夫賣給商人做苦力,把農婦圈起來賣|yin。謝朝的地方官權力極大,偶爾征調治下百姓干點什么活兒,只要不惹到鄉紳頭上,朝廷根本沒人會過問。金肅迎話里話外又表示我這是替朝廷分憂,怕農夫閑漢無聊滋事,起了民變,所以才默許治下縣令這么干。這也是內閣幾次照會明里暗里提醒提防的問題,他根據治下情況稍做調整,根本不能算大錯。——堂堂三品郡守,海州總牧,這點兒權力都沒有了?謝茂知道金肅迎肯定干凈不了,可這會兒沒有證據,他總不至于和臣下吵嘴。衣飛石守在身邊輕輕給他搖扇,他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半個瓜,下人架起屏風,他干脆在御帳里睡了一會兒。金肅迎曬著太陽穿著官袍跪了大半個時辰,頭暈目眩噗就栽下去了。衣飛石看得哭笑不得,低聲道:“陛下,金大人暈過去了?!北菹露歼@么大年紀了,還和年輕時一樣促狹。這么折騰堂堂三品大員,簡直不成體統。“這還要問朕?”謝茂懶洋洋地枕著他的腿,“潑醒了?!?/br>羽林衛一盆涼水澆在被曬得不行的金肅迎頭上,頭暈目眩犯惡心的金肅迎并沒有暈倒,就是中暑了。一盆水澆下來才是真不行了,整個人眼前一花,渾身抽搐起來。隨行的陸太醫立刻上前,施針,喂了清涼丸,金肅迎稍微清醒過來,仍是繼續跪著。衣飛石沖衣長寧點點頭,衣長寧低聲道:“正審著。曬鹽場的人已經都放出來了,這會兒正去煤窯,地方比較遠?!?/br>一直到夕陽西下,謝茂才懶洋洋地起身,前往四岸縣駐蹕。四岸縣中的一幫子涉案的官吏也都被押了起來,與海沙縣令彭潤勾結的富商吳富箏口供都已經到手了。當天夜里,謝茂在城南別館下榻,羽林衛守在別館內外,趙溫則帶著守備軍在外圍戒備。“你看看吧?!敝x茂把吳富箏的口供遞給衣飛石。皇帝親問的案子,涉案者不是自殺滅了自己的口,就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很少有人敢?;?。吳富箏屬于后者。根本不必用刑,海沙縣的事情一出,得知皇帝親臨,他就全交代了。吳富箏是四岸縣的富商,產業不止煤窯與曬鹽場兩處,然而,只有這兩處,他才勾結海沙縣令強征農夫充作苦力。為什么呢?因為他必須要維持煤窯與曬鹽場的運轉,又無力維持它們的運轉了。這就要說到謝朝的鹽政了。謝朝的鹽政主要是民制(鹽場),官授(鹽引),民購(有鹽引的商人去鹽場購買),民銷(買到鹽之后賣出去)。真正賺錢的大頭,都在拿到鹽引的商人處,負責生產食鹽的鹽場,利益并不大。謝朝的鹽引并不好拿,之所以拿到鹽引就能賺取暴利,原因在于,鹽引原本就是謝朝發放給商人的一種納稅福利。只有為朝廷征集過糧食、轉運過物資,付出了很多代價的商人,才有資格獲取鹽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