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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突然要寫圣旨,案上竟沒有準備。朱雨連忙打水研墨,銀雷則火速找出空白詔書,出門找趙從貴拿鑰匙,請天子之寶。謝茂的圣旨很簡單,欽命二月初一之前,陳地除距離天京一千八里外的城鎮,其余州縣衙署官吏必須全部到任,遲一日記過,遲十日降職,遲二十日斬。圣旨不經京城頒發,直接發往襄州。其實,大部分官員在年后都已經啟程赴任了。謝茂這一道圣旨,不過是催促某些在路上游山玩水,走半日歇兩日的憊懶之人。比如說這海陵縣的縣令,白家都舉家西逃到溶西了,在襄州離得比較近的這位海陵縣令,居然還不知道在哪兒晃蕩。古代這艱難的通信模式,確實極大限度地削弱了權力的延伸與執行。連夜頒下圣旨之后,謝茂居然也不睡覺,吩咐道:“叫溫承嗣來見朕?!?/br>※溫承嗣正在給衣飛石寫信匯報戰況,冷不丁聽說皇帝召見,唬得臉都青了。他年紀和衣飛金差不多大,本是衣飛金的親兵,衣飛石在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瘋狂熱衷于當長兄的跟屁蟲,衣飛金懶得跟小屁孩玩,就把衣飛石丟給了溫承嗣抱著。這情分當然不一般,后來衣飛石進了軍營,衣飛金就直接把溫承嗣給衣飛石了。溫承嗣倒是對衣飛石忠心耿耿,不過,他這人狂妄,常年在西北掌兵,不是很看得起皇室。再有謝茂登基之后,先逼得衣尚予斷腿,再逼得衣飛金重病,哪怕皇帝和衣飛石關系好,溫承嗣心里也極其地不痛快,在他想來,皇帝和衣飛石的好,也是皇帝欺負了衣飛石。那日故意把衛戍軍當敵軍攔在天從鎮外,看著皇帝的車駕在關外停滯不前,就是溫承嗣的狂妄之心在作祟——皇帝又怎么樣?老子不讓你進關,你不還得叫你王兄一次一次跑來給老子查驗身份信物?求老子放你進關?他是在配合衣飛石的計劃,引蛇出洞準備詐反白家,不過,他捉弄皇帝,那就是他心里覺得爽快,根本不是因為他覺得天從鎮不安全,故意把皇帝嚇去海陵縣。這理由根本說不通好嗎?好好地告訴皇帝“我這兒有事,您先去海陵縣”不行,得用嚇的?徐屈當夜就竄回來暴揍了他一頓,他還挺不服氣,直到前天夜里,衣飛石也回來了一趟,一腳把他從半山腰踹進了冰湖里,他才哆哆嗦嗦地發現自己可能搞錯了關系……現在皇帝居然要召見他,溫承嗣心情能好才見鬼了。——曾經溫承嗣認為是自己帶著督帥打皇帝,現在變成了皇帝帶著督帥打自己,這“老子能和皇室分庭抗禮”的心理優勢瞬間變成劣勢,他能不唬住么?被唬住的溫承嗣磨蹭了一會兒,也不敢說我不去,天快亮時才快馬出關,直奔海陵縣。天從鎮距離海陵縣不遠,快馬不到兩個時辰就到了。溫承嗣進門時,皇帝恰好吃過了早膳,屋子里還飄散著飲食的香氣。他熬了一夜饑腸轆轆,唾液瞬間就積蓄在口中,默默咽了下去。謝茂看著他一身風塵疲憊的模樣,吩咐道:“給溫將軍燙一碗湯餅?!?/br>溫承嗣跪在地上都沒起來,接連為那日的冒犯請罪。謝茂早知道他是故意挑釁,也根本不相信徐屈為他開解的說辭,現在親見他不住磕頭狗腿諂媚的模樣,竟覺得是自己判斷錯了?——這狗腿子還真是怕朕在天從鎮不安全,才故意把朕挑釁到海陵縣安置的?問題是,這道理根本說不通啊。在關前挑釁皇帝根本不一定能準確地達成把皇帝嚇到海陵縣的目的,還有一個很大的可能是被皇帝一怒之下砍了。誰會用那么弱智地挑釁來達成支走的目的?可見那時候的溫承嗣必然是真心挑釁??扇缃竦臏爻兴?,看著也不像是假諂媚。“可知道騰郡雪災詳情?”謝茂問道。溫承嗣明顯被問住了,呃了一下,說道:“末將略有所聞。此為民部關系?!?/br>謝茂也不廢話,徑直道:“你先吃餅。待會帶上一千兵馬,隨我去上陽城辦差?!?/br>皇帝都說了是辦差了,旨意如此明確,溫承嗣也不敢嘰歪,捧著朱雨端來的羊骨湯餅唏哩呼嚕吃了一碗,立刻謝恩回天從鎮點兵。謝茂本想著只帶幾個御前侍衛走就行了,如今陳地沒有成建制的敵軍,有一千西北輕騎足以橫掃兩郡。然而,謝范根本不相信溫承嗣能真心保護皇帝,說是也要帶一千人隨行護衛。想起山陰縣才生了民亂,為以防萬一,謝茂也沒有堅持。哪曉得等謝茂帶著人去天從鎮與溫承嗣部會和時,他才發現謝范的“一千人”比人家溫承嗣的一千人臃腫多了——起碼多出了一半,頓時哭笑不得。天從鎮距離上陽城騎馬大約兩個半時辰,一路飛馳入城,天也已經黑了。點起火把長驅直入的騎兵部隊驚動了這座幾乎不設防的城池,奉命守城的二百個西北軍倒是很老實地蹲在城墻上,溫承嗣亮明身份之后,謝茂就順利地進了城。“陛下,您看這天色已晚,末將給您找個干凈安全的地方先安置下來?”溫承嗣請示。謝茂騎在馬上,指向城中燈火最明亮的一處宅院:“去敲門?!?/br>溫承嗣以為他要去那家休息,忙答應道:“是,陛下,您稍等,末將這就帶人給您騰房子……要不您還是先找個暖和的地方稍坐片刻?”謝茂揮手登上了城樓,靠著城內女墻望著上陽城的地形,最終點了點城西一片空曠處,問道:“那是何地?”奉命值守此地的士兵被推了過來,磕磕巴巴地回答:“啟、啟奏皇上,那是陳兵的演武場,現在空置著?!?/br>“可于彼處設點施粥?!敝x茂轉頭找了一遍,“民部的人呢?”一個中年文人擠了進來,磕頭道:“草民鮮勝一拜見陛下萬歲!”西北督軍事行轅治下臨時組建的民部都由幕僚文書充任,多數沒有官身,所以自稱草民。謝茂叫他免禮,又把施粥點的事重新說了一遍,鮮勝一滿口答應,又有點為難地說:“回陛下,如今城內糧庫空虛,這施粥……”天從鎮倒是有糧食儲備,不過,都是軍糧。在西北,誰敢動軍糧?自衣尚予開始,西北軍中就是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