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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砍斷了脖子。他哎了一聲,把那文書丟開,轉身去尋找另外的營救對象。孫崇帶人趕到彩豐樓時,衣長安、衣長寧早就不在了。他們直接從正門長驅直入,才開門就發現里面一片狼藉,女侍、酒客倒了一地。彩豐樓是襄州最大的酒樓,也是周家的產業,并不指著這個盈利,主要用來招待貴客,同時,這里也是周家商會的核心所在,總掌柜與總賬房都在此長居。孫崇對這地方也熟,有錢誰不來逍遙一番?何況,他是衣飛石的親兵,上周家的酒樓吃飯,對方經常給送菜打折。孫崇一見屋內狼藉就知道不妙,這怕不是殺人滅口?帶人直接往總賬房跑,恰好撞上來殺人的悍匪。他帶的人不算多,難得個個武藝精湛,都是憑著本事混到衣飛石身邊的好手,饒是如此,彩豐樓里的賬房掌柜也沒搶出來多少,一個悍匪臨死前點了火,被辛吹手忙腳亂地澆滅了,虛驚一場。孫崇帶著人回府審問,驚魂甫定的幾個賬房忙不迭交代了儲存私賬的地方,孫崇又著人馬不停蹄地去起周家的私賬——這可是大理寺、刑部、聽事司都搞不到的東西。在西北,想抄周家的私賬?那得問問西北軍同不同意。意外的是,周家的私賬中,確實有往各處走私販貨的記錄,梁州金礦相關則毫無痕跡。“另有一處秘密關賬的地方,林掌柜和齊總賬才知道在哪兒……”“誰是林掌柜?”“……都、都被砍死了?!?/br>孫崇一腳猛踹房門:“艸,砍得挺準?!?/br>他向衣飛石復命時,已經是次日卯時,夏天亮得早,屋里屋外都不必再點燈了。衣飛石也是一宿沒睡,聽他說完,問道:“殺人者留下尸體了?查明白來歷了么?”孫崇道:“看身手套路,怕是軍中老卒?!?/br>衣飛石聽出他口中未盡之言,這是覺得殺人滅口的“悍匪”,是衣飛金派來的,不敢說罷了。這猜測也很有道理,這里可是襄州,莫名其妙出現一股“悍匪”,還能精準無比地砍死知道金礦秘密的林掌柜齊賬房,外人是做不到的。“你把尸體抬到我這里來。仔細一些,不要沖撞了前來吊唁大嫂的客人?!币嘛w石說。他確實曾懷疑過衣飛金在金礦一事上不清白。可是,他不相信衣飛金會去彩豐樓殺人。這里是西北,這里是襄州。衣飛金想要做什么事,根本不必這么遮遮掩掩、蠅營狗茍。憑衣飛石這一點兒根基,想和年少領兵、聲勢沖天的衣飛金角力,終究還是差了幾口氣。某種層面而言,衣飛石和謝茂一樣,都是從未準備過上位掌權,以至于倉促上位根基不足,勉強壓住陣腳,還得費心盡力經營勢力——功課比人家少做了十多年,追起來很有點痛苦。此時還早,吊唁的客人也不會卯時就上門。衣飛石親自去隔壁正堂拜見,衣飛金也沒有把他拒之門外,兄弟二人去了書房說話。“彩豐樓的事,大哥知道了?尸體在我院子里,您去看看?”衣飛石態度恭敬了許多。衣飛金今年也才二十六歲,風華正茂,卻因喪妻一夕之間頹廢了許多,眼底透出一股幽冷的死氣。他額上腫起一塊,臉上也掛著花,都是衣飛石昨天照臉揍的。“我就不去看了。你說吧?!币馔獾氖?,衣飛金的態度也好了很多。“底下人回稟,說是像咱們家老卒?!币嘛w石直接說。衣飛金沉默了一會,在椅子上坐下來,說:“我這兒昨夜也揪了一個人?!?/br>衣飛石不解地看他。“拿著你的腰牌漏夜出城,要去東營?!币嘛w金說。衣飛石即刻否認道:“我沒差人去東營!”這時候差人去東營是什么意思?調兵挾持大哥?兄弟間鬧得再兇,他也是闖進衣飛金的院子打架,從沒想過動兵。他本來想找徐屈辦事,聽說徐屈在東營,他連遞話的人都沒敢派出去——就是怕衣飛金誤會。這關頭,但凡有一點齟齬,兄弟情分就徹底完了。衣飛金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我兄弟,我當然知道?!?/br>他似乎頭疼地點了一截安神香,衣飛石從未見他這樣不精神,關心地上前幫著收拾香具,小心翼翼地問:“您額上這個包……沒叫大夫看看么?大半天了也沒消下去……”“看了,沒事兒?!币嘛w金輕嗅一口,剛燃的香火氣猶烈,他好像更難過了。衣飛石替他收好香具,低頭老老實實地跪下,說:“是我沖動了。求兄長責罰?!?/br>衣飛金無奈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了?!?/br>“不怪你沖動,你不沖動。是當哥哥的存心騙你?!币嘛w金將香爐放在案上,順手把弟弟扶起來,兄弟二人和往常一樣坐在一起,“金礦的事,我是去年知道的。你嫂嫂……”提起這個相愛了多年的婦人,衣飛金仍舊不想說一個不好的字。“那年打卓城,你大約還記得吧?也是這么個夏天。夏洪泛濫,沖斷了糧道,我帶著五百人循糧道借糧,最后只有樊城知府開倉借了四百石陳米給我們。你嫂嫂急得不行,緊急調海船回頭,船上貨物就地賤賣,從臨海買糧送來,賠得血本無歸?!?/br>“從那以后,沒錢在手里,她心里就發慌。有錢就買糧,買了囤在周家的貨棧里,隨時準備往襄州調?,F在國內那么多周記米鋪,都是卓城戰后,她一一布置下的?!?/br>“她越來越有錢。她有個匣子,上邊放首飾,下邊是個小抽屜,里邊放著銀票?!?/br>“我與她成親的時候,她給我看過,里邊是一萬三千兩銀票,她說,她都給我花?!?/br>衣飛金說到這里,眼底浮起一絲笑意,隱隱有帶了一點濕潤。“咱們家不缺錢。新婚第二天,我就去賬房提了十萬兩銀票,偷偷放在她的妝匣子里。她的錢給我花,我的錢也都給她花。她想怎么花都行?!?/br>“她會聚財,能錢生錢,我眼看著她的生意越做越好,是,咱們家在西北勢大,錢這東西不算個東西,可是,她是真的很能干。她給她娘家弟弟掙錢,她也給咱家掙錢,你每三個月都有十萬兩銀子零花錢,都是她給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