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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入席。不過,謝茂后宮無人,哪怕加上衣飛石,今晚赴宴的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三人。這上下分明的排場怎么擺?太后皇帝坐一層,衣飛石坐下邊那一層?各自吃各自的,說話還得差遣小太監跑腿?——這不扯淡嘛。遵太后懿旨,這日摘星樓外的天人和樂臺上,圍坐的乃是太樂署屬下藝樂。摘星樓內規規矩矩擺了大宴,六清八珍,六谷從食,宴開三百六十碗,僅設有皇帝與皇太后兩個坐席。不過,在摘星樓之外的步蓮臺上,桂樹之下,金菊簇擁之地,三張坐席品字排列,首尾相接,看這不南不北不東不西的方位,竟然是個不辨上下主客的散談之席。衣飛石看著這坐席的擺位背后都發涼。與皇帝、皇太后散席而坐?臣不僭君,這位置坐了就是死罪!——他越發覺得,皇太后這是刻意找茬要弄死自己了。據說太后還在浣花池邊散步,謝茂站在步蓮臺往下望,果然遠遠地看見了太后的儀仗。“來,小衣,先坐一會兒,太后還在老遠呢?!?/br>謝茂轉身招呼衣飛石坐下飲茶,換雙木屐松快一會兒多舒服?回頭才發現衣飛石低垂眉眼束手站在一邊,那模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老實有多老實。誠然宮中恭敬老實卑微入塵埃的太監宮婢多不勝數,就算是號稱文骨錚錚的大臣,在皇帝跟前也是識時務的多,賣傲骨的少??墒?,謝茂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衣飛石這么小心謹慎的模樣了。他一如既往地愛重珍視,已經讓衣飛石習慣了在他跟前放松。“干什么呢?”衣飛石安靜得像是不存在地低頭束手侍立,讓謝茂覺得很不習慣。衣飛石警惕著太后,卻對謝茂沒什么戒心。唯恐周圍有太后宮中眼線,他很守規矩地屈膝跪下,回答皇帝的問話:“回陛下,臣不敢。臣為陛下侍宴?!边@地方級別太高,不單你那地方我不敢坐,我連請你在這兒另外給我找個地兒坐的資格都沒有,也就配給你斟酒布菜了。謝茂才看了腳下的三張坐席一眼,發現位置安得不太對,吩咐道:“挪位置?!?/br>在衣飛石想來,最完美的安排當然是皇帝與皇太后坐席都在北方,他一張小席塞在皇帝下首,不要離皇太后太近??上?,今天的步蓮臺又是栽桂樹,又是擺金菊,還弄了個假嫦娥在假月宮里走來走去,最適合賞月聽戲的位置就不多了,就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想怎么擺吧?在謝茂的吩咐下,原本不南不北的三張坐席沿順時針挪了小半圈,變成了兩張坐席東西相對,居北望南,另外一張坐席則鋪在南邊,往北朝拜??偹闶欠殖隽司忌舷?。衣飛石還是覺得滿手冷汗。這三張坐席離得實在太近了,食案只差半尺幾乎就能抵籠,地上鋪著的軟席,干脆就有一角交疊在了一起!這么近的距離,彼此身上稍微有一點異動,身邊馬上就能聽得一清二楚。這要是不小心在席間放個氣什么的,皇太后微微皺眉,一個御前失儀的罪名扣下來,樂子可就大了。當真入了席,右邊是皇帝,左邊是皇太后……衣飛石憂愁地想,這哪怕是跪著吃,也肯定吃不下去??!相比起到宮中陪皇太后賞月,衣飛石寧愿回兵馬司公堂挨板子。起碼挨板子不會死人吧?起碼知道挨多少下就能結束吧?……沒事兒過什么中秋節呀。再不濟,回長公主府過節也好啊。梨馥長公主再兇狠也是婦人手段,頂多治治皮rou,羞辱一番,哪里比得上宮中這位兇殘?謝茂吩咐宮人調整了坐席之后,衣飛石也不肯入座。謝茂脫了鞋子褪了外袍在席上寬坐,衣飛石就依在謝茂的坐席邊沿,雙膝觸地,乖乖地坐在自己腳踝上,算是蹭了謝茂的席子。宮人送來茶湯,衣飛石也不肯用,低眉順目地待著,特別安靜。鬧得謝茂哭笑不得,想伸手摟著他哄兩句:“小衣……”哪曉得衣飛石突然躬身磕頭,時機極度完美地錯過了他的親昵。一把摟了個空的謝茂更加無奈了。他是挺擔心太后刻意刁難衣飛石,但是,從頭到尾,他擔心的都是,如果他為了衣飛石和太后爭鋒相對,這會讓太后傷心。他從來就不擔心自己能否護住衣飛石——只要他肯為了衣飛石和太后正面懟,當皇帝的怎么可能治不住太后?當兒子的怎么可能犟不過親媽?衣飛石的反應則告訴他,他從不相信皇帝會在太后跟前庇護自己。他如此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都是因為他覺得,今天他只能倚靠自己的謹慎與卑微混過去?;实劢o不了他任何保護支持?;蛘哒f,皇帝不會給他任何保護。這當然是很正當的想法。謝茂都不能責怪衣飛石想錯了。——這世上能為寵妃懟太后的皇帝且不多,何況,衣飛石還不是寵妃。衣飛石自己被梨馥長公主家暴虐待尚且一聲不吭,在他的道德觀念里,兒子反抗母親本來就是不大正常的一件事。所以,他也不會指望皇帝為了他和太后頂嘴。第53章振衣飛石(53)步蓮臺下傳來悠揚的橫吹聲,謝茂憑欄往下探望,底下兩列宮人小跑著在御道前捧香清掃,遠處太后的儀仗一路逶迤而來。想來是知道皇帝已經到步蓮臺了,太后也不去散步了,準備直接過來和兒子碰頭。這世道對皇帝的約束總是彈性的,按照禮法,母尊子卑,太后來了,皇帝降階一級出迎,這是皇帝孝順,不違禮。遇到皇帝和太后關系不怎么好的,太后進門了皇帝就空首搭理,也沒人敢指責皇帝失禮,皇帝天下至貴嘛。——說到底,深宮中的太后對朝臣有什么好處?值得大臣們為了太后得罪皇帝?謝茂對親媽可謂禮數周全。大凡皇帝登基之后,對太后自稱朕,他不一樣。他對太后稱臣。多半時候都是兒臣如何,偶然嘴快溜出一個朕字,下一句必然都要改了。這會兒太后要來,他也不會坐在步蓮臺紋絲不動,一定會降階出迎。既然出迎,就要把散開的衣襟收束好,換上鞋子,這得一會兒功夫,下樓也得一會兒功夫。謝茂一邊起身理正衣襟,一邊匆匆拉住衣飛石,說:“不必擔心,朕在呢?!?/br>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