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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程叔正訕訕地從病房里走出來。 “程爺爺, 你怎么了?” 暖暖眼尖, 一下子就瞅見低著頭的程叔臉上懨懨的表情,立馬關心地詢問起來, 同時好奇地扭過頭朝病房里看去,似乎也在擔心病房里的程硯煦。 “程叔叔, 我是暖暖,你還好嗎?” 軟軟糯糯的聲音在空中輕輕蕩開,暖暖睜著她那雙黑亮的眼眸朝病房里看去, 病房的門虛掩著,隱隱還有動靜傳來。 “我沒事,不好意思, 要麻煩你在門外等一下了?!?/br> 程硯煦柔和的聲音從病房內傳了出來,只是如果不是暖暖的錯覺,她總覺得程叔叔說話的聲音好像有些吃力,又帶著兩三絲焦急的意味。 這是怎么了? 暖暖并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只是擔心地想往前湊一湊,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力將自己按住,她身后的唐嚴欽不知為何伸出手來用寬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肩頭,似乎是示意她不要再去探究了。 雖然滿腹疑惑,但是視線觸及到爸爸那復雜的眼神時,暖暖便也停住了腳步,乖巧地站在了原地。 “真是對不住,麻煩你們要等一會兒硯煦了?!?/br> 唐嚴欽和程叔有意無意地朝另一邊走去,直到走出一段距離他們才在某個窗戶前停下,程叔不好意思地望著唐嚴欽和暖暖,向他們表達歉意。 唐嚴欽并不在意地搖了搖頭,示意沒事,不過他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虛掩著的病房的門,半晌才忖度著用詞地小聲說道:“他……怎么了?” 聽唐嚴欽這么問,頭發已經花白的程叔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眼神里摻雜著心疼和惋惜地小聲開口,并不想讓他們的談話被病房中的人聽到,他說:“剛才,硯煦一個人在病房里,想要自己拿東西,結果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我聽見的聲音下意識直接進去了,硯煦就生氣地把我趕了出來?!?/br> 程叔的聲音有些沉重地敘述著唐嚴欽和暖暖來之前發生的事,他說著似乎怕對方有所誤解,又急忙補充解釋道:“你們別怪硯煦突然生氣,他從前就拜托過我們,如果聽到他說‘不要進來’,那不管發生什么我們都不要去打擾他??墒墙裉煳乙患本屯浟诉@件事,明明他已經喊了‘沒有事,別進來’,可是我還是沖了進去,所以他才會生氣?!?/br> 說及此處,程叔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回響起剛才程硯煦的聲音,那樣的慌亂、恐懼、不堪一擊,從聲音里他聽不出任何的從容不迫,唯一能讓他聯想到的就是森林中被獵人圍追而驚慌逃竄的小鹿,程硯煦就是用這樣的嗓音喊著:“不、不要進來!” 不要進來。 不要看我。 這就是當時程硯煦的潛臺詞。 程叔深深地明白,是什么讓程硯煦變成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 因為當他推門進去,他一眼就看見摔倒在地上倉皇無措的程硯煦,當程硯煦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從程硯煦的眼里,他看見的不是“快來幫我”,而是“不要看我”。 程硯煦的眼里是恐慌、是憤怒、是他最狼狽的模樣被眾人瞧見時的崩潰,同樣也是乞求與卑微,因為他不想要被他人的視線所殺死。 他不能忍受旁人或嘲諷,或憐憫,或同情的眼神,他想在自己的親朋好友面前維持自己最后的那一分顏面,所以他可以出現于人前,卻決不能接受他以摔倒的姿態出現在旁人的視線中。 那是他最卑微、最柔軟、最不堪的回憶,是將他的尊嚴踩到地底的致命打擊,這兩千個日日夜夜他從未有一天從殘疾的痛苦中擺脫,他只能拼命地說服自己,他很好,他不在意。 可是,一個最普通的摔跤就能輕輕松松把他打回原形,他狼狽地倒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每每到這一刻,程硯煦就會深深地感覺到命運無形的利爪早已扼住他的咽喉,他太過脆弱,早就經不起任何的打擊,而這樣的他,也沒有任何的未來可言。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愿意被人看見的一面,而對于程硯煦來說,毫無疑問就是殘疾的這個事實。 暖暖懵懵懂懂地聽著,眼睛慢慢地就紅了。 “啪嗒”,一滴眼淚掉落到了地上。 “暖暖?” 唐嚴欽感覺到暖暖小小的肩膀似乎正在顫抖,趕緊蹲下身去看暖暖怎么了,而暖暖眼眶紅紅地望著唐嚴欽,顯然是難過地哭了出來。 “沒什么……” 晶瑩的淚珠沾到了小女孩濃密卷翹的睫毛上,讓暖暖的雙眼看上去更加淚眼朦朧,她小聲地抽著鼻子,碩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落著,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唐嚴欽下意識地想要拿出手帕來給暖暖擦眼淚,但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忘記了要帶手帕這件事,所以只能像之前那次一樣,又把領帶遞給了暖暖,好讓這個這個小家伙擦擦眼淚。 對不起爸爸,又要報廢你的一條領帶了。 暖暖心里愧疚地想著,但是她眼淚還是忍不住地往下掉落,只能拿著爸爸的領帶擦擦臉上的淚珠,嗚咽道:“好奇怪,明明程叔叔說的是‘別過來’,可是為什么我覺得程叔叔是在求我們去看看他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雖然只是在程爺爺的嘴里聽到轉述,但是暖暖的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另一幅畫面,那里一片黑暗,只有程叔叔一個人,他說著的“別過來”,聽在暖暖的耳里就像是“救救我”一樣。 救我。 帶我離開這個空無所有的世界。 “那我們就去看他好了?!?/br> 唐嚴欽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小不點,他輕輕地攬過女兒,在暖暖的耳畔輕聲說道:“走吧,他在等著我們呢?!?/br> 暖暖點了點頭,將自己臉上的眼淚擦干,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剛剛才哭過的樣子,露出一個笑臉地跟著唐嚴欽和程叔往程硯煦的病房走去。 程硯煦已經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坐在輪椅上,沖著門口的人輕聲喊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程叔,你帶他們進來吧?!?/br> 程叔打開了病房的門,門才剛開,暖暖就飛快地跑了進來,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一樣,開開心心地湊到了程硯煦的面前,手里還舉著一個小禮盒,聲音歡快地說道:“程叔叔,暖暖有禮物要送給你!” 畢竟是六歲的小姑娘,臉上藏不住心事,再加上她剛才哭的那么大聲,病房里的程硯煦其實早就聽見了。 不過現在,程硯煦望著眼前努力裝成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的暖暖,他的目光愈發柔和起來,像是一潭溫暖的湖水,將暖暖的臉龐輕輕勾勒,他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是什么呀?” 暖暖小心翼翼地把禮盒打開,從里面拿出來一只小恐龍,這是她研究了一周才學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