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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鬼。葉非折什么都明白了。他剛睡醒的聲音含著一絲刻意拖長的慵懶,戲謔道:“那我們來算算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楚佑實則一直沒睡過。后半夜時,禍世煞氣的影響漸漸消退,他理智逐漸恢復。楚佑看見了自己懷里的葉非折。紅衣依舊鮮艷,卻被自己揉得皺巴巴的,像是在地上散落一地的牡丹花瓣。漆黑頭發散亂,一縷縷搭在額前頰邊,哪怕沒有那雙眼睛的點睛之筆,映著烏濃眉睫,也已經足夠動人。楚佑不敢亂動,怕驚醒葉非折,就著雕塑般的姿態在風里思考了幾個時辰的人生。等葉非折醒轉時,他替葉非折撫平衣角的褶皺,理好散亂的鬢發,聲音發緊:“你說?!?/br>楚佑其實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什么。他是失了神智,又不是失了智,也不是失憶,哪里會一無所知?但總是要給葉非折一個發泄的出口的。昨天葉非折愿意陪自己好聲好氣,萬般耐心地折騰到那么晚,怎樣都是應該的。葉非折便一樣樣地數:“先讓我滾,再不聽我解釋,最后逼著我不想千歲憂?!?/br>他輕飄飄含笑瞥楚佑一眼,眼里的笑意像是鳳鳥的羽毛,沒多大重量,卻華艷生光,撓得人日夜不忘:“行啊楚佑,能耐了?”恰好楚佑替他抿完最后一縷鬢發。做了太久雕塑的人手總會有點麻,有點抖,楚佑卻全然不一樣,手很穩,力道很輕。做完后,他站起來,若無其事道:“這里既是臨平蕭家所在的地方,不如我們去蕭家一探究竟?!?/br>他母親與蕭家那些舊怨,還沒落得個真正圓滿的收場。葉非折在他身后笑,指著全然相反的一處方向道:“你走錯方向了?!?/br>當時哄楚佑歸哄楚佑,葉非折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他比絕大多數人脾氣都壞,都高傲。葉非折原來覺得楚佑有點無理取鬧。天下喜歡他的人多了去,憑什么楚佑喜歡他,就也要葉非折一樣喜歡自己?憑什么楚佑喜歡他,就攔著千歲憂都不讓想?葉非折本是想和楚佑好好翻一翻昨晚那筆賬的。但他現在突然又不想翻了。楚佑一貫冷漠自持,是怒是笑心里自有明秤在,一絲不茍得近乎不近人情,從沒有超過限度的喜和怒。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過喜和怒更合適些。今天早上的那點尷尬失態,大約是楚佑從一身冷骨頭冷心冷肺里面擠出來的唯一一點真。葉非折意識到這點時,自己先緘口了。再說話時,是輕聲問楚佑:“以后還會受煞氣侵擾嗎?”楚佑依然繃得很緊,帶著無處容身的警覺回答他:“應是會的?!?/br>誰會想和一個頻受煞氣侵擾的怪物待在一起呢?楚佑不在乎葉非折會不會,走不走,他只在意一件事情:自己不能對葉非折說假話。“如我自身情緒動搖,或傷勢過重彈壓不住煞氣時,煞氣便會侵體?!?/br>葉非折說:“即使這樣,我還是得說實話?!?/br>好像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在他這里一樣待遇,不會看你慘就放你一馬,也不會因為你順風順水就多加思阻撓。高高在上得讓人恨得牙癢癢時,也會近乎神性的悲憫:“千歲憂、不平事、四方宗主…我都會想,他們對我來說都重要,都各自有各自的意義?!?/br>“但楚佑,以后我們坦誠相待,我不會再故弄玄虛,也不再說假話?!?/br>楚佑不是不想知道,葉非折所說多少真多少假,也屢屢竭力忍耐過自己想要詰問葉非折的沖動。再等等。楚佑對自己說。葉非折不愿意告訴自己,自己總能等待葉非折愿意的那一天。他等到了。他深深看了葉非折一眼。一眼勝過千言萬語。楚佑最后說了一個“好”字。不是不想說更多,但是怕輕薄,怕冒犯,怕葉非折多想,這一重重枷鎖套下來,也只能說得出一個好字。說完楚佑又欲蓋彌彰一般道:“那我們去蕭家?”“去蕭家我沒意見?!?/br>葉非折在他后面悠悠地笑,很cao心一樣嘆了口氣:“但是你首先得把路找對,兩次說要去蕭家,兩次都選錯不同方向。你是想把東南西北全走個遍嗎?”他們最后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休養幾天,確定楚佑的傷勢已無大礙后,才啟程去的臨平城。臨平城遠遠比他們想得熱鬧。車水馬龍在臨平城門口九曲十八彎地排起長隊,劍修飛劍一層疊一層,法修靈光熠耀,幾乎要排成一道道七色彩虹,至于其他珍禽異獸,飛舟寶船,更是不一一而足。叫人疑心是不是有人把整個仙道都搬來了臨平城。長得好就是占便宜。還沒等葉非折發問,他身邊七嘴八舌準備排隊入城的修士就把蕭家的老底抖了個遍:“道友有所不知,臨平城蕭家此番是辦大事,帖子但凡是修仙界有頭有臉一些的,都發了個遍?!?/br>“不錯,這還要從舊事說起。二三十年前,那位蕭家大小姐也是響當當的一位風云人物,年紀輕輕就入了大乘,大伙兒誰不覺得她飛升有望?可惜天妒英才,蕭家大小姐在十七年前一次出外歷練中出了意外,就連尸骨,也是如今才找回的?!?/br>“蕭家家主心頭憋著一口氣,好不容易找回愛女尸骨,自是要給她風光大葬的。索性用家主之禮葬了這位大小姐,再廣邀天下賓客過來哀悼?!?/br>葉非折聽著,忍不住彎了一下唇角。他早知道那位蕭家家主不要臉。沒想到能不要臉到去刨楚家墓地,再用蕭姚做噱頭來廣邀天下的地步。事情發展成這樣,要是再想不到蕭家家主是為了逼楚佑現身,葉非折也就白活了幾百年了。“我無事?!?/br>楚佑倒遠要來得淡然。他有禍世血脈,又從來沒少見過世態險惡,早練出一副風霜刀刃不能動的鐵石心腸:“我猜到蕭家會這樣做?!?/br>“旁的倒也罷了,只是阿娘她至死不愿意告訴我她姓名家世,寧愿死在楚家也要和蕭家劃清界限。她最后一個遺愿,我不能坐視不理,讓她葬入蕭家祖墳?!?/br>葉非折說:“我陪你?!?/br>他又想起宿不平的話:想要修為,就去蕭家。縱然葉非折沒把修為看得太重,也不禁會好奇蕭家究竟是何方圣地,能如此包治百病。既然做了決定,葉非折便向熱心路人道了聲謝。“不必客氣?!?/br>路人揮了揮手,說到興頭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