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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君給于今清蓋上被子,關了燈,再躺到他旁邊。于今清靜默很久,突然問:“那你會走嗎?”陳東君在黑暗里揉了一下于今清的腦袋。“不會?!?/br>“你保證?”“……我保證?!?/br>“永遠不會嗎?”“永遠不會?!?/br>那時候陳東君還不知道,有些事必須要有人去做,有時候人會被生活推著走。董聞雪在第二年冬天的時候出院了。那時候于今清已經在上小學六年級了,學校的老師說,于今清很有希望在初中的時候追上以前的同學。陳東君當時比于今清還高興,那個周末他帶著于今清去游樂園瘋玩了一天。于今清長高了不少,從前不過齊陳東君的胸,現在已經到他的肩膀了,但還是比同齡男生矮一些,仍然過分的瘦。不同的是,他比從前話多了不少,反而更像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其實游樂園那些過山車,跳樓機,海盜船,于今清一個都玩不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就特別容易頭暈,坐車都暈得厲害,這些他一概都玩不了。陳東君專門挑那種跟旋轉,刺激都沒有關系的游樂設施給于今清玩。后來于今清看見打氣球的,五塊錢十發子彈,打中十發就能送一個比于今清還高的熊。他大眼睛看著陳東君,眨巴一下,“我想玩這個?!?/br>陳東君付了錢讓于今清玩,于今清只中了六發,悶著頭不高興。陳東君笑著說:“我給你打?!彼指读宋鍓K錢,拿起槍打。第一次只中了八發,老板說可以送一個小一點的。陳東君看了一眼旁邊的于今清,又給了老板五塊,“再來一次?!?/br>這次他十發全中,老板笑著說:“挺厲害啊?!?/br>陳東君笑說:“沒辦法,誰叫弟弟要?!?/br>那個熊又高又胖,于今清兩只手都環不住,他勉強抱著,連前面的路都看不見,一張臉全埋在熊嘴巴里。陳東君好笑地看著他抱著那只熊往前走,游樂園其他行人都給他讓道。那天玩完,陳東君一手抱著巨大的熊,一手牽著于今清去醫院看他mama。病房的窗臺上是陳東君新換的康乃馨,床頭桌上擺了幾本書,還有一些看起來生機勃勃的水果,那些水果是陳東君買給于今清吃的,因為董聞雪已經不能吃這些了。他們每個周末都會來陪董聞雪很久,下意識地,他們每周在醫院待的時間越來越久,沒人問為什么。董聞雪躺在床上,鼻子上插著管子,頭上已經沒有頭發。她虛弱地朝兩個少年笑笑,說話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東君帶清清出去玩了?”陳東君笑著點點頭,把熊放在旁邊一把椅子上,“這回考試成績出來了,清清語文九十六,數學和英語都是一百,還有一個多學期,上市一中肯定沒問題。清清很努力,”他看了一眼于今清,后者笑起來,被夸了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想,也不能只學習,就帶他去游樂園玩了一天?!?/br>董聞雪輕輕點頭,說:“東君,是你教得好。你在,阿姨很放心?!彼狸悥|君一年多以來付出了多少,陳東君就像同時在做于今清的爸爸,哥哥,朋友,老師,甚至心理醫生。她看著清清的笑容越來越多,聽清清說成績變好,聽他說跳了級,又交了新朋友,有一次還帶了幾個同班同學來醫院看她。那些小朋友捧著鮮花和水果,站在床前跟她祝她早日康復。那時候她抬頭看到陳東君站在一邊,正看著清清和別的小朋友說笑打鬧,眉眼里都是溫柔寵溺。有些事做起來,一天兩天是很簡單的,日復一日就太難了。窗臺上從來沒有枯萎過的鮮花,每天早上沒有斷過的保溫盒,有些時候保溫盒里的飯味道變了,她能吃出來,不是清清做的。床頭桌上的水果一開始是她愛吃的,后來就換成了清清愛吃的,床頭桌上的書,只要書簽放到了最后一頁,就會被帶走,第二天就會有新的放在床頭桌上。她一開始每天都會對陳東君說謝謝,后來就不說了。當陳東君就像她的另一個兒子一樣的時候,她說不出口了。于今清坐在床邊拿著一本給他mama念。他念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董聞雪噗嗤一聲笑出來。陳東君正坐在旁邊給于今清剝橙子,聽到這里也笑了,“那個‘君子好逑’的‘好’,不是四聲,是三聲?!?/br>于今清“咦”了一聲,問:“電視里都是四聲啊。這句的意思不就是說,君子都喜歡追求窈窕淑女嗎——”陳東君給于今清嘴里塞了一瓣橙子,堵住他胡言亂語的嘴,“這句的意思是,窈窕淑女,是君子好的追求對象?!?/br>“哇?!庇诮袂搴磺宓亟乐茸?,“東君哥哥,你是君子嗎?”董聞雪看著自己兒子,又笑出聲,還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里全是笑意和疼愛。陳東君挑眉說:“你覺得呢?!?/br>“嗯,那窈窕淑女是不是你的好逑?”于今清吞下橙子,大眼睛又好奇地看著陳東君。陳東君想了想,“比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更喜歡‘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br>于今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陳東君笑著說:“你繼續念吧?!?/br>于今清念完,又念了幾首別的,念到的時候,他疑惑道:“‘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是不是說,”他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這是不是一首倡導男女平等的詩?!?/br>這首詩確實提到了男女的不平等,陳東君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說說你的想法?!?/br>于今清得到了鼓勵,說:“你看,這就是用反諷的手法,男人和女人做了同樣的事,別人只說男人,不說女人?!彼f著說著突然覺得有點哪里不對,“這不是說男女平等的,這是在讓我們保護女性,不要說她們?”陳東君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橙子。于今清知道自己又胡說八道了,一想起剛才居然陳東君還點頭,就一臉氣鼓鼓。陳東君笑著說:“等你上初中了,是要學這一篇的,別弄錯了。這是在說愛情的,男人沉迷于感情,還能解脫,女人沉迷于感情,就——”他突然住了口。這是在說一個婚后被丈夫虐待甚至拋棄的女人。陳東君擔心地看了一眼董聞雪,而她仍然只是溫柔地笑著。于今清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坐在一邊不講話。陳東君和于今清走出病房的時候,于今清問:“那首詩到底是講什么的?”陳東君想了想,還是把整首詩都完完整整地翻譯了一遍。于今清半天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