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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李主任難得一次極沒有素質地指著攝像的鼻子,“你先得是個人,然后才是個攝像。那個在非洲,拍了快餓死的小女孩被旁邊的禿鷲盯著當食物的攝影師,得了獎是吧,然后呢?”李主任聲音加重了聲音,“你告訴我,然后呢?”攝像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也啞得嚇人,“……他自殺了?!?/br>李主任點點頭,“節目效果怎么樣,是你的責任,后期的責任,我的責任。不是那對母子的責任。你跟著,別太近,他們要是有情緒,你立馬關攝像機,尤其別嚇著小孩,反正最后也要打碼的——”“好攝影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把鏡頭戳到受害人的臉上去,更不要把攝像頭戳到受害人的心里去?!?/br>她說完,看了一眼土磚房門口的警察,警察對她點點頭。她也點點頭,轉頭走到董聞雪身邊,“聞雪妹子,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進去?!?/br>“……走吧?!?/br>董聞雪走到土磚房門口,看見屋里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孩,是背對著她的,一個年輕的女警正蹲在椅子邊,對男孩說著什么。董聞雪幾乎不敢走過去,那個男孩太瘦了,肩膀只有一點點寬,她覺得這個男孩比她記憶中七歲的清清還小了一圈。董聞雪晃了一下,李主任趕忙伸手扶住她。女警輕輕地對男孩說:“mama在后面,你回頭看看,是mama?!?/br>男孩面無表情,只低著頭,說:“她是老周的媳婦兒,不是我mama?!?/br>董聞雪捂住嘴,那個男孩說的是普通話,有很重的當地口音,但是她還是聽出來了,她快步走到那把椅子后面,手顫抖著懸在男孩頭頂,想去摸一下他的頭發,又不敢真的碰到。女警看了董聞雪一眼,眼圈也紅了,“你回頭看看,真的是mama?!?/br>女警溫柔地說了好半天,又用眼神示意董聞雪站到前面來。董聞雪終于把手輕輕地放到于今清頭上,“……清清?!?/br>瘦小的肩膀抖了一下,于今清慢慢轉過身子,一雙眼睛在臉頰凹陷的瓜子臉上大得驚人。他臉色蒼白,臉上還有剛才打架被打出來的青紫血痕。董聞雪一把將他摟到自己懷里,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于今清重重地按了按自己膝蓋上的口子,疼得眉頭一皺。他終于緩緩伸出手,回抱住董聞雪。外面傳來嘈雜的爭吵聲。“你們這是干啥,干啥……”“娃爹和我,都是農民,老實人啊——”“這位同志,我們剛剛破獲了一起特大跨省兒童拐騙販賣案,經嫌疑人茍吉輝,許波雷招認,他們拐騙于今清并販賣給周姓夫婦,經查實,確實是賣到了這里?!?/br>“娃是我自己的,他姓周,姓周??!養了這么些年……”“這位同志,你先冷靜一點……”“……”外面的爭吵聲又漸漸小下去。一個年輕男警察走進來,跟年輕女警小聲地說了些話。女警點點頭,又走到董聞雪旁邊,“周姓夫婦他們情緒很激動,說要是帶走于今清,他們馬上就喝農藥。我看是這樣,你們先別出去,在里面呆一會,等我們的同志穩定好他們的情緒,你們再找個機會上車?!迸p輕嘆了口氣,聲音誠懇又無奈,“實在對不起,兩邊都有困難,你們才是受害者,但是沒辦法,這片都是這樣,山溝里,命都可以不要,就為了要個兒子。我們跟他們溝通需要一點時間,希望你們體諒?!?/br>于今清還抱著他mama沒有松手,他抬起頭,看著董聞雪,喊她“……mama?!?/br>董聞雪早就淚流滿面。“mama,我給你背吧?!庇诮袂遢p聲說,“等我背完,咱們就回家?!?/br>董聞雪坐下來,把于今清放在她膝蓋上,“好,聽清清的?!?/br>本來還打算好好勸說的女警突然也跟著掉了眼淚。空蕩蕩的土磚房里,響起了稚嫩的童聲,和于今清說話的時候不一樣,他背的時候,字正腔圓,普通話標準得就像被選中在電視上表演節目的小童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br>“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br>“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br>土磚房里,溫柔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看不清臉,她膝蓋上瘦小的男孩只有一個背影。稚嫩的童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陳東君手中的電視機遙控器“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兩節七號電池從遙控器里摔出來,不知道滾到沙發底下的哪個角落。陳東君mama從樓上的書房里走下來,“東君,怎么了?你們老師不是讓你們看社會新聞增加中考作文素材嗎?”她看了一眼電視右下角的標題,“這是社會新聞啊?!?/br>“媽?!标悥|君喊完一聲,又沉默了半天。“怎么了?”她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那是清清?!?/br>“什么?”“我去趟奶奶家?!标悥|君拿起錢包就跑。“哎,東君,你明天還上學呢?!彼麐屧谒砗蠛?。但是陳東君已經聽不見了。“你奶奶不是上周才來看過我們嗎?”陳東君的mama自顧說著,突然猛地一怔,轉頭看向電視里那個模糊的小孩背影。電視聲還響著,那個稚嫩的聲音還在字正腔圓地背唐詩。“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br>“意恐,遲遲歸?!?/br>陳東君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一個地名。他已經四年沒有說起過這個名字了,他四年沒有回去,平時都是他奶奶到他爸媽家看他。因為四年前那個拐騙案,整個家屬院里,有小孩的,但凡家里有第二套房子可住的,全都搬出去了。陳東君那時候讀小學五年級,小學離家屬院很近,他爸媽又很忙,沒空管他,他就一直跟奶奶住。直到那個夏天,他帶著一幫小弟,說了一句讓他抱憾終身的話——“這回我們玩‘找公主’怎么樣?”之后他跟所有人一樣,捂住了雙眼,然后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的公主。家屬院里的熊孩子都消失了,他也被他爸媽強行帶走。他一次一次地偷跑回去,敲于今清他們家門,坐他們家門口傻等,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他爸媽揪回去。接下來的整個暑假他都被他爸媽關在家里,開學的第一天他就決定,以后每天放學他都去于今清家看看他回來沒有。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又很晚才回家,他媽把一疊紙摔在桌子上,上面全是沒有胳膊的,沒有腿的,被挖了眼睛的,割了舌頭的,臉完全被毀容的小孩的照片。“陳東君,你要是再亂跑,被人販子拐了,就跟他們一樣!”從此,陳東君不敢再回憶于今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