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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一刻就醒過來。 她看了一眼被呂雉拋在錦被上的銅香爐,一瞬間起了心思——想要伸手去拿,卻到底沒有伸出手。 在她此前的人生中,別說是傷人,就是一只雀鳥她也不曾傷害過。 呂雉聽得外面安靜下來,與劉螢點點頭,舉步要出門,卻又頓住。 只見她猛地回身,舉起錦被上的銅香爐,就手往劉邦大腿孽根處狠狠砸落。 縱然是在昏迷之中,劉邦還是痛得一聲嗚咽,身子弓成了蝦米。 呂雉意猶未盡地丟下香爐,狠狠唾了一口,拉過劉螢來,低聲快速囑咐道:“出去了跟在我身后,不要抬頭,不要說話,我往哪邊拐你就往哪邊拐——一切等出了縣衙再說?!?/br> 劉螢跟她出了內室,忽然猛地拉住呂雉,急道:“我們出了縣衙,還要出城。城門都是兵,要出去得有你丈夫的命令才行?!?/br> 呂雉經她提醒,也恍然。 劉螢于這上面比呂雉更清楚些,道:“沒有手信,我們拿他的官印暫且一用,興許也行?!彼鄯祷厝?,忍著厭惡,從劉邦身上翻出了沛縣縣令的官印。 而后,劉螢跟著呂雉,步步驚心地出了縣衙。 從偏門一出來,呂雉道:“別急,鎮定走路。拐過街角我們再跑?!?/br> 倆人數著心跳,壓著腳步,在巡邏士卒和更夫眼中,走過了長長的縣衙甬道,一拐過街角,倆人便飛馳起來。 直跑出三條街,劉螢氣喘吁吁跑不動了;呂雉到底做慣了農活,體力倒比劉螢好些。 見狀,呂雉道:“劉姑娘,我還得回去接上meimei孩子們,要耽擱片刻,恐怕拖累了你。你先拿官印出城門……” 劉螢搖頭道:“只靠這枚官印出城門,怕是不那么容易。jiejie,你妹夫不也是個領頭的人嗎?” “你是說樊噲?” “正是。事發突然,那樊噲肯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咱們用官印取信于樊噲,再叫樊噲護送我們出城——那就容易多了?!?/br> 呂雉道:“是這個道理?!?/br> 于是兩人一起回了呂雉的小院。 早已打點好行囊的呂嬃抱著襁褓中的兒子焦急等待著,一見呂雉,便迎上來道:“jiejie怎么去了這么久?咱們今日還走不走?” “走!”呂雉斬釘截鐵道:“不過,得先傳信叫你丈夫過來?!?/br> 呂嬃從來都聽jiejie的話,聞言也沒問為什么。 呂雉又傳信給兩個哥哥,叫他們接到消息,即刻帶信得過的人馬出城。 樊噲大半夜被叫來,見了媳婦兒子,正歡喜,突然聽說人都要走,一時愣住了。 “這……沒聽沛公說過啊……” “姐夫那么多事兒忙著呢。哪能件件事都跟你說?”呂嬃抱怨丈夫,“就是我,守城的時候吃了那么多苦,件件都跟你說,得說到下輩子去……” 樊噲這會兒頗有些惹不起呂嬃,低頭道:“那我這就送你們出城?!碑敿唇腥颂总?。 路上,樊噲還在嘮叨:“沛公也真是的,這么著急忙慌送你們出去,大晚上的……” 呂雉在車內平靜道:“他怕給城中軍民看到了,影響不好?!?/br> 樊噲咧嘴笑了,“這倒像是沛公會說的話?!?/br> 呂雉淡聲道:“可不是嘛?!笨尚B屠狗的妹夫都比自己這個枕邊人看得更清楚。 樊噲到了城門,以他領軍的身份,跟守城士卒一說,又有官印在,自然沒有不放行的。 樊噲看著兩輛馬車出了城門,內心佩服至極:要不怎么說沛公是大人物呢?瞧瞧,這不顯山不露水收了劉姑娘,大姨子還這么心平氣和接受了,手牽手上了車出了城。高明!沛公姐夫真正高明! 馬車內,呂嬃無憂無慮抱著襁褓中的孩子,唱著搖籃曲。 呂雉一左一右攬著兩個孩子。她和劉螢對面而坐,出城那一刻,都緊張到了極點,就怕出了差池。 直到回首已經望不見城門,兩個人才看到對方眼中遲來的后怕。 “這好端端的,怎么就叫我們搬家啦?”劉老太公坐在上首,很不明白。 呂雉溫聲道:“都是丈夫的安排。咱們聽他的就是?!?/br> 聽說她要走,劉老太公自然按照原定計劃要跟著一起。 呂雉沒法解釋為什么要留下劉老太公,怕再生變故,索性就帶著人一起上路了。 “嗐,真是胡鬧!”劉老太公是真生了氣,“也不叫他娘和弟弟跟著一起!”這說的是劉邦的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 在劉邦母親去世后,劉老太公又娶了一個年輕妻子。 所以有些事兒,也可以說是家族遺傳了。 劉老太公氣了一會兒,也拿劉邦沒辦法,看向劉螢,問呂雉道:“這仿佛是咱們那個本家的閨女?” 呂雉道:“只是長得像?!?/br> 她以為自己逃出來后會慌亂失措,可是誰知道——此刻她的心表面上平靜如古井水,底下卻又熔巖翻滾。 她的人生,從來沒有這樣明晰而又熱烈過,充滿了無數的可能。 “jiejie,咱們這是往哪里走?” 呂雉道:“往東。劉姑娘母親娘家在吳中,咱們先去那里避一避?!?/br> 以劉螢的身份,自然是越往西,越靠近朝廷越安全。 可是劉邦一旦醒來,也一定會派人往西追索。 馬車轆轆聲中,呂雉打量著毫無所覺的劉老太公——她這算不算是綁了劉邦的爹? 可是旋即想到劉邦對子女的態度,呂雉垂下了眼皮。 對親生子女尚且如何,更何況是對他爹呢?真到了厲害關頭,劉老太公對劉邦而言,也可以只是個糟老頭子而已。 劉螢面色雪白,直到確認出城安全后,她才覺出來——自己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呂嬃好奇而又關切地看著她,問道:“你可是冷?我行囊中還有一襲薄被?!?/br> 劉螢想不出來拒絕的話,裹上了繡著送子觀音的薄錦被。 呂雉一語雙關道:“別怕,我們走到夏天里來了?!?/br> 劉螢勉強一笑,人在薄被下瑟瑟發抖,雙手交握,心道——要給陛下傳信才行!叛軍又打回來了! 一郡之隔的胡亥,正在前往泗水郡的路上,剛收到章邯返來的捷報。 “好好好,故魏也滅了,故齊也滅了?!焙バ那椴诲e,對李斯道:“這寧陵君魏咎也算是個人物了。他手下的將軍周市一死,他自知不敵,倒也不再拼死掙扎,徒然消耗民力士卒,自己個兒跳了火堆?!?/br> 李斯撫著白胡須點頭。 蒙鹽一走,他的“重疾”便不藥而愈了。 胡亥觀摩著作戰圖,道:“先前的齊王田儋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弟弟田榮又起來了。這田榮收攏了他哥哥的余兵,跑到東阿去了。章邯來信說是已率軍去追擊?!?/br> 胡亥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