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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地扶她:“程姨,幫我一次,你敢嗎?”程小云哀嘆:“你要去哪兒?”方孟韋怒道:“去找徐鐵英!”程小云哀愁地看著他:“找他有什么用?”方孟韋摸了摸懷里的勃朗寧——冷硬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他握著它:“沒有用,但是我要去!”何其滄沒有去醫院,堅持回燕大,讓校醫看了看。沒有大礙,就是得歇著。方步亭坐在何其滄身邊,沉默。何其滄也不知道說什么。他一直待梁經綸如親子,人心又總是偏的。方步亭站起來嘆道:“你休息吧。反正下午的會也耽誤了,反正咱倆也注定要白忙一場?!?/br>小李開著家里的車跑來,語無倫次說小少爺載著夫人去北平警察局了。方步亭知道程小云攔不住方孟韋,他都攔不住。他坐上小李的車,直接去了北平警察局。方孟韋踹了徐鐵英的門,用一把勃朗寧抵著他的額頭。徐鐵英干了一輩子中統,第一次被人用槍頂著腦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多虧孫秘書出言引了方孟韋注意,把他拖到了外間。程小云嫻雅地坐在沙發上,雍容平靜,聽著門外方孟韋狂揍孫朝忠的聲音,一絲兒表情都沒有。徐鐵英一身冷汗,方孟韋剛才真的想殺他。門外一聲巨響,徐鐵英看著程小云,忽然道:“夫人不擔心,門外倒在地上的是方孟韋嗎?”程小云這才溫和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徐局長還不明白?現在倒在地上的,是您?!?/br>方步亭到的時候,曾可達也到了。方步亭對他印象不壞,克己奉公,更何況已經通過他和南京談妥了,幣制改革之后就送方孟敖去駐美大使館當武官。一番虛與委蛇,方步亭心不在焉。他想笑,后媽領著繼子大鬧北平警察局,倒真像方家人干得出的事……方家人,骨子里,猖狂。他向程小云伸出手,領著她,步行回家。方孟韋揣著勃朗寧失魂落魄地開車回方宅。天已經黑下來,姑爹不知道在哪兒,父親程姨還沒回來。他一個人在沉郁的黑暗里幽魂一般游蕩。他默默上了二樓,忽然聽見有人在唱歌,調子不準,帶著少女頑皮的笑意:浮云散,明月照人來……方孟韋站在樓梯上,發呆。家里沒有多余的聲響,寂靜的意識里只回蕩著這一句。他的皮膚慢慢起粟,恍惚地想,今天是鬼節,還是昨天是鬼節?他循著飄渺的聲音走過去……木蘭的房間。似有似無的聲音,低吟淺唱著那一句歌詞,他輕聲道:“木蘭,你回來了么?”方孟韋推開謝木蘭的房間,一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殛!謝木蘭的房間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貼上了巨型海報。亂世佳人,烈火中白瑞德抱著郝思嘉,撕肝裂膽的愛情焚心蝕骨。月色很足,太足了,方孟韋立在夜中,看著那海報,那熊熊的火海,鋪天蓋地。飛蛾撲火。無可回頭。方孟韋,你竟然還不如木蘭……方孟韋開著002跑到榮石的破院子。榮石正在洗衣服,大晚上就著月光很小心地洗著方孟韋脫下的那一身白衣白褲。榮石洗好了衣服,認真地晾起來。白色的衣褲像個幽靈飄在他身邊,順著風,往他身上撲。方孟韋懷里揣著槍,站在門口,盯著榮石看。榮石晾好衣褲,轉臉對著方孟韋微笑:“要么用你懷里的槍打死我,要么趕緊進來?!?/br>方孟韋冷冷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想殺你?!?/br>榮石低頭整理破舊的衣衫:“當初我把這槍交給你,就是把我的命給你了?!?/br>方孟韋站在門口。榮石向他伸手:“要么子彈過來,要么你過來?!?/br>方孟韋看他。榮石在月色下笑得恣意:“來?!?/br>方孟韋繃著嘴,抬腳走進了院子。榮石摟住他,親吻他的脖頸。方孟韋被迫仰起頭,看著天上美得毫無溫度的月。今天晚上竟然有風,有清涼的意思。榮石低聲在方孟韋耳邊道:“你回來了?!?/br>方孟韋輕輕道:“你也回來了?!?/br>第66章一度沉淪……孤獨凄愴的月亮你為什么從云端里出現隔著窗子向我投下清輝……榮石和方孟韋那樣站著,夜風帶著清涼的露水氣回旋。方孟韋靠在榮石懷里,肌rou漸漸放松。他有些困倦,因此伏在榮石的肩膀上,呼吸輕輕拍著榮石的脖子,那是情人俏皮活潑的撩撥。榮石抱著方孟韋,喃喃自語。方孟韋閉著眼,就那么聽。俄語的詩歌,他一句聽不懂。榮石念出來的,他卻都聽懂了:每一句,只有一個情字而已。……驕傲的理智,無法抑制的渴望又在我的心頭激蕩飛去吧,往事的追憶夭折的愛情啊,請永恒地安息……方孟韋微涼的臉頰蹭著榮石。他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他不是在笑榮石,他是笑古往今來所有寫詩的人。所有的辭藻,所有的詠嘆,所有的惆悵,都無關緊要。他們在說的只有三個字,卻永遠說不出口。“我要你?!狈矫享f的唇柔軟地碰觸榮石的脖子。榮石一激靈,突然像被激怒的公牛,一彎腰,右臂抱著方孟韋的膝彎一使勁,硬把方孟韋扛了起來。方孟韋頭上的檐帽瞬間掉落,帽子上那枚碩大的國徽正磕在門檻上,聲音不大,小得無可奈何。方孟韋趴在榮石肩上,順從地垂著手臂,眼看著帽子在地上滾了兩下,停住了。榮石扛著他進屋,腳向后一勾,木板門被劇烈地關閉。榮石把方孟韋撂在床上,借著月色,仔仔細細地看他。那對漂亮的,小鹿一樣的,含著月亮的眼睛。月亮啊,你為什么要逃走?月亮啊,你為什么要逃走?方孟韋想移開眼睛,榮石吻他的眼皮:“看著我,孟韋,看著我?!?/br>用你多情又無情的眼睛,看著我。榮石以前害怕方孟韋看他。他卑劣地恐懼看見那對眼睛里的情,他懂他的月亮有多愛他——他卻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他心虛,貪婪,越發不知足。他突然被上天眷顧,這神的恩賜他緊緊抓著不放手,哪怕不確定他可以擁有到哪天。他設想過失去這恩寵的一天。這一天真的來臨時,竟然如此萬箭攢心……他受過各種嚴重的傷。槍傷,爆炸的震蕩造成的嚴重骨折,大面積燒傷,感染細菌,他在蘇聯軍醫院的每一天都不知道是如何熬下來的。連蘇聯軍醫都開他玩笑:親愛的同志,死神討厭你,不想看到你。他的日日夜夜都是酷刑。照顧他的護士給他換藥的時候,他硬挺著一聲不吭,姑娘最后流淚,他還要安慰她。沒關系,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