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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哪些是假的……大約除了他缺錢,都是真的。于是方孟韋按照上海的地址,真的匯錢了。索杰很驚奇地跑進來:“東家,小方先生給您匯錢了?!?/br>榮石正在看報紙,被索杰嚇一跳:“???”索杰依舊驚奇:“小方先生給上海的地址匯錢了。您知道那是咱們一個掌柜的地址,掌柜的問咋辦……”他遞給榮石一封電報,上海的掌柜的急急火火拍電報來,問匯來的錢怎么辦。掌柜的過手的錢何止千萬,可是就這么幾十塊錢簡直燒手,沒點小聰明給人當掌柜的?榮石一看電報:“……二十七塊?”索杰點頭:“二十七塊……”榮石看著電報,突然爆發出一陣打雷一樣的笑聲,嚇索杰一哆嗦。榮石就那么笑,似乎笑開了胸中積郁。“我這輩子,除了我爹,還沒人給我錢花呢。告訴掌柜的,錢不用取,把匯錢的條子給我寄來?!?/br>榮石高興了。索杰疑惑,二十七塊錢有啥值得如此高興的?榮石翹著二郎腿哼著小調,高興地搖頭晃腦。“東家……你在高興什么?”榮石看索杰一眼:“小兔崽子,也就嘴上占占便宜罷了?!?/br>索杰一頭霧水地給上海掌柜拍電報去了。榮石翻了一頁報紙。數字……27乎?愛妻也。第28章一場雪方孟韋,實在是個笨拙的人。他不懂很多事。他不懂情。方孟韋的母親姓姚,出身無錫望族。關于父親母親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唯一聽到別人笑著提過的:你父親在美國上學的時候,休暑假回無錫老家,太湖的水面緩緩駛過姚家的船——你父親,對著你母親,笑了一下。方孟韋想回無錫,想看看太湖,想看看當年父親對著母親笑的地方。那一定是個很美的地方。浩淼如鏡的太湖,水映著天,天連著水。母親說,看著太湖,那是水中的另一片白云悠悠的藍天。方孟韋幼時聽那個英國教授一本正經地解讀著愛情詩句,他跑回家,問母親愛情是什么。母親驚訝,然后微赧。中國人不談論這個。方孟韋問母親愛父親嗎。母親抱著他,坐在庭院里輕聲道:孟韋,這件事,是不可以說出來的哦。幼小的方孟韋仰著頭看母親,母親悄悄告訴他:孟韋,藏在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心知道,就好了。重慶已經非常熱。連年的轟炸令重慶到處是斷壁殘垣,可是植物一年復一年,依舊開始茂盛。方孟韋對花花草草一點研究都沒有,只發現他窗下又郁郁蔥蔥起來,綠色的生命勃發著,不屈不撓,不留神就咬牙切齒地生長。七月初的一個下午,方孟韋回家,沒看到方步亭。謝培東坐在沙發上沉著乏味地看報紙:“你……程姨……不大舒服,你爸去醫院了?!?/br>方孟韋攥了一下手,皺起眉,嘴唇蠕動一下,到底沒說話。謝培東不知道要怎么跟一個男孩子解釋這一切事情,只好委婉道:“你程姨,也不容易。到現在還住在外面……”方孟韋不能跟謝培東翻臉,究竟出聲了:“姑爹,我先上去了?!?/br>謝培東嘆氣。方孟敖和方孟韋,兩個沒有一個省心的。方孟敖是古典詩句里的英雄,功名只向馬上取。方孟韋……謝培東形容不出他。從小想得多,心思重,沉沉郁郁。謝培東年輕的時候看過一幅畫,新興的摻雜西洋技法的水墨畫,也說不出好不好來……一座孤峰,很遙遠。蒼翠挺拔秀氣,孤零零地矗立,湮在一片煙云水霧中。蔡媽迎出來,臉上有笑:“孟韋,你看,來信了?!?/br>方孟韋笑了笑:“嗯,謝謝蔡媽?!?/br>謝培東突然問:“是那個榮先生么?!?/br>方孟韋頓了頓,低低嗯了一聲。謝培東不再多言。方孟韋回屋,展開信看。錢已收到。二十七是好數字,三九二十七,九至陽,二十七簡直是三陽開泰……方孟韋表情柔軟地看榮石絮叨,耳邊響起來榮石的聲音,仿佛他在念信上的廢話??粗粗叺臉s石竟然也結巴起來,在方孟韋的心里耳邊結巴個沒完。方孟韋惱了,把信扣在桌上,向后一仰倒進床里。他枕著手,直愣愣地往上看。門口有人敲門,謝木蘭黃鶯一樣的嗓音:“小哥!”方孟韋沒動:“進來吧?!?/br>謝木蘭打開門,探進個腦袋:“小哥,我爸說吃晚飯了?!?/br>她臉上還有傷,腳崴得有點狠,拄著拐。她倒是不氣餒,很快又活潑開朗了。她看見小哥枕著雙手,仰臉躺在一片暮色里,瓷一樣蒼白的皮膚仿佛浸在幽靜的深水中。方孟韋的白是冷冷的白,沒有血色,沒有人氣兒。謝木蘭愣了一下:“小哥你不開心?”方孟韋無奈地笑:“我哪有?!?/br>謝木蘭一歪頭:“那你就是開心?”方孟韋無法,只好坐起來:“我一會兒就下去?!敝x木蘭應了一聲,大爸今天去“小公館”,她沒事兒還是不要惹小哥。方孟韋忍不?。骸奥c,小心腳?!?/br>“知道啦知道啦?!?/br>晚飯的時候方孟韋沒吃多少東西。謝培東幾次欲言又止,又說不出什么。謝木蘭懵懵懂懂,倒是頗同情小哥。要是謝培東敢弄個女人進來,她非要反出南天門不可。方孟韋不吭聲,謝木蘭也不敢活躍氣氛。方步亭一貫寵她,大約是有點移情作用,畢竟他的小女兒在上海被炸死。謝培東整天沒表情,為著謝木蘭的母親,也不能把她怎么樣。方孟敖心思大,在謝木蘭的記憶里一貫不跟人計較的。只有方孟韋,謝木蘭真不敢鬧他。并不是他多可怕,而是……他有時候看起來不像在這個塵世間。方孟韋離開餐桌,謝木蘭藏在碗后面看她爸。謝培東就是沒表情。方孟韋入睡后,做了個夢。他夢見漫天滿地的大雪。他沒見過這么大的雪,深到膝蓋。東北的雪。榮石跟他講過東北的雪,東北的嚴酷天氣從來跟綠蟻新酒紅泥小火爐沒啥關系??傮w而言,冬天對于一切在東北討生活的生命來說只有兩個結果:死,或者不死。“東北的酒叫燒刀子,為什么呢?因為烈,一口飲下去,從喉嚨開始往下割。美不美另說,燒刀子主要目的是為了取暖。凍得半死的人,灌一口就能活回來。沒點與天斗的法子,在東北活不下去?!?/br>榮石跟方孟韋講過東北,還有東北的雪。榮石本來就像攜著一身東北的風雪,斗天斗地斗命。一身血,叼著雪茄,滿不在乎跟他笑:死不了。方孟韋在大雪里漫無目的游蕩。電光石火之間,他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