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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大汗。他攥著耗盡電量的手機,拉扯住每一個個頭與身材與葉子書相似的男人,再對他們挨個道歉。整個城市像一片災難過后的巨大廢墟,到處回蕩著撕心裂肺的哭聲與聲嘶力竭的呼喚。那其中混雜著一個絕望而冀盼的嘶啞聲音:“子書,子書——!”******************黎楊是在一輛救護車的后面找到葉子書的。他坐在灰色碎石砌起的花壇邊上,兩手握著一杯水,低垂著頭?;椟S的路燈照亮亂糟糟的發頂,咖啡色的工作服像破布一樣歪七扭八裹在身上。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傷心的雕塑,周身都在無聲哀鳴。黎楊站著幾步之外,喘著粗氣,傻了似的呆呆看著混雜人群中那個安靜的身影。“子書?”他躑躅著,慢慢走近。那人像沒聽見一樣,依舊沒動。黎楊咽一口唾沫,徒勞地潤潤干涸的喉嚨,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他面前,彎下腰,輕輕捧住他的臉。“子書?”葉子書輕微一震,用盡渾身氣力一般,艱難而緩慢地仰起臉。黎楊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團,在胸腔里瑟縮抽搐。那張臉上,那雙眼睛里,除了空洞,什么也沒有。仿佛被一場秋風無情掃過,凋了葉,謝了花,枯了水,折了木。萬物死寂。☆、Chapter18.2黎楊怕再驚著他,并不敢突然抱他,只萬分輕柔地捋順他的頭發,看進渾濁的眼底,柔聲問道:“身上有沒有受傷,叫護士看過沒有,嗯?”葉子書坐在原處,如盲人一般失焦地望著他,像沒聽見一樣毫無反應。黎楊的腿在發抖,眼圈也酸熱起來。他竭力咬牙忍住了,直起身子向四周看看,想找來給葉子書倒水的那位護士問問情況。救護車內,兩位護士及急救人員正在搶救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心電監護儀頻頻閃動,緊張的指示與短暫的交談之后,心臟電起搏器發出令人恐慌的悶鈍聲響。黎楊一眼看罷,搖搖頭,重新彎下身,注視著葉子書的眼睛,一手摩挲著他的側臉,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各處輕輕揉捏,檢查是否有受傷的跡象。葉子書依舊毫無表示,眨眼睛的力度與呼吸一樣微弱。露在短袖外面的胳膊上有少量擦傷,但都不嚴重。蝴蝶骨周圍卻有一大片濡濕,觸手粘滑。葉子書雖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但黎楊還是不由大驚,急忙拿走他手里的水杯,脫掉他的制服圍裙,迅速解開上衣扣子,將衣衫扯下肩頭,往背后看去。濃重的血腥味猛地沖進鼻腔,令人作嘔反胃。背上雖也沾有血跡,但只是星星點點,并沒有駭人的傷口。想來是別人的血。黎楊稍微松下口氣,將那被鮮血浸透的上衣徹底扯掉,扔在一旁,見他身上似乎再沒有別的傷痕,便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給不會動的布娃娃穿衣服一樣給他套上。雖然怪異,但好賴還算干凈。黎楊在葉子書身前蹲下,開始檢查腿和腳。擔憂的目光始終定在黯淡的瞳孔當中,希望能將光亮送達深處,哪怕只是一絲絲,也好。突然,他愣住了。葉子書的褲子內側是濕的,從下身直至膝窩,但沒有血味兒。黎楊低下頭,呆呆看著自己并沒有染上血跡卻十分潮濕的五指,忽然間萬箭穿心。喉頭哽結,胸間滯澀,大滴大滴的眼淚毫無征兆涌出早已通紅腫脹的眼眶,砸在葉子書腳邊的水泥地上。他緩緩站起來,哽咽著張開雙臂,將石頭一樣沉默僵直的葉子書擁入懷中,抱緊,再抱緊??酀瓭駶櫟奈窃诎l間、臉頰與耳畔流連,他多希望自己此刻真的能變成王子,能用親吻喚醒沉睡在黑暗中的愛人,他多希望葉子書能張口說一句話,哪怕只有一個字,哪怕只是惡語咒罵,但只要足以說明他的思維還活著,就能讓他徹底放下心來。可葉子書像啞了一樣,什么都不說。黎楊躬著上身,臉貼住葉子書的側臉,輕輕拍打著他的脊背,抽噎著道:“子書,你說你笨不笨?別人都、都急急忙忙跑出來了,你在、在里面待這么久、干什么?難道像小老鼠上、上燈臺一樣,偷油吃下不來,非等著媽、mama去救你?”沒人答話。一連串輕吻將心疼與珍惜印上額頭、眼睛與嘴唇,黎楊用襯衫袖口擦擦眼淚,稍稍松開他,一面掏背包,一面問道:“子書,餓不餓?我都快餓死了,你肯定也餓壞了,是不是?”他找出消毒濕巾,擦干凈兩手,確定手上再沒有血腥味之后,撕開士力架的包裝紙,送到葉子書嘴邊,哄孩子一樣:“子書乖,吃一點兒,補充補充體力,好不好?車停在別處了,咱們一會兒還得坐火車呢。我也沒多少勁兒了,你要是餓暈了,我恐怕背不動你?!?/br>葉子書像聽不懂一樣,迷茫地望著他,并不張嘴。黎楊平復平復情緒,自己咬一口,嚼一嚼,重重點點頭,拿士力架戳戳他的嘴,勉強扯出一點兒笑容:“好吃好吃,很甜,里面還有花生,你最愛吃了,來來來,吃一口,就一口?!?/br>見他還是毫無反應,便咬下一小塊,摁住他的下巴,用舌尖將士力架強制頂進去,握住他的手,柔聲鼓勵:“子書聽話,咽下去,好不好?很小很小的一塊,不嚼直接咽也可以?!?/br>嘴唇的熱度與巧克力的甜味似乎起了作用,葉子書若有若無地晃了一下眼珠,喉結一動,咽了。黎楊驚喜交加,忙端起水杯,抬起他的下巴,往唇間倒了一點點。水大都沿著抿緊的嘴唇流了下來,黎楊忙用袖子擦去了,心中燃起一線希望。他覺得葉子書一定喝進去了一丁點兒,因為他的喉結又動了一下。☆、Chapter18.3一杯水,一條士力架,平常幾口就能解決的事兒,竟花了將近半個鐘頭才喂進去大半。手指捏住的地方,巧克力早已融化,黏糊糊粘在包裝紙上,看上去很是倒胃口。黎楊不再給他喂,轉而塞進自己嘴里,沖葉子書搖搖包裝紙,擠擠眼睛:“你一口我一口才吃得香,你說是不是?”葉子書僅僅出于本能,緩慢地嚼著嘴里的花生顆粒。黎楊用手背蹭蹭他隨著咀嚼的動作起伏的側臉,直起酸疼的腰,吁出一口長氣,扭頭看看幾十米以外的垃圾桶,再看看木頭人一樣的葉子書,一把將包裝紙塞進西裝褲兜里,一手撫著他的頭發,一手裝模作樣捶腰:“哎呦,看我這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的,還得伺候你這個衣來不伸手飯來不張口的小家伙,嘖嘖,這么體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