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時間，岳辰趴在陽臺欄桿上看著外面的夜色發呆。

不少人家家里已經亮起燈，岳辰還能聽到樓上電視機發出的聲音。

程卓君經常站在陽臺上看，看別人家陽臺上的盆栽，看在庭院里嬉鬧的小孩子，也看那些坐在客廳里圍桌而坐看電視的人們。

只要站在陽臺，岳辰會用自己的眼睛去尋找，尋找那些程卓君目光停留過的地方。那些東西，或許反映出了程卓君潛意識里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

岳辰眨了眨眼睛，望向遠處的群山。

程卓君打開門的時候聞到了從廚房里飄來的湯香味，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聽到開門聲的岳辰從陽臺走進了客廳，對程卓君笑了笑，又指了指桌上的熱菜。

“下午現學現做，味道還行。你快去洗手，我還煮了湯?！?/br>
聽岳辰的話乖乖地洗了手后，程卓君又被岳辰拉到位置上坐好，面前還放了一碗剛盛的清湯。程卓君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對面的岳辰滿臉地看著自己。

程卓君端碗抿了一口，立刻蹙起眉頭。

岳辰一直盯著程卓君的臉，看到他臉上表情的變化，有些擔心是不是自己鹽還是加多了？

程卓君望向岳辰，微微點了點頭。

“挺好的……”他小聲說道。

岳辰的笑容一下子綻開，忙給程卓君碗里夾菜，讓他嘗嘗味道怎么樣。

岳辰在看程卓君臉上的表情變化，程卓君也是在看著他的表情變化。那碗湯剛從鍋里舀出來，程卓君喝了一口就被燙到舌頭，又不敢做太多表情，怕岳辰自責自己的不小心。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什么話，但兩個人吃得挺開心的，岳辰臉上的笑容更是想收都收不住。

程卓君抬眼看了看掛鐘，看著時針不偏不倚地指著“7”這個數字。

以前他們都是下班回來后才從匆匆忙忙地煮晚飯，一頓飯結束后都已經八點了。

有人在家里等著自己回家吃飯的感覺，挺不錯的。程卓君心想。

晚飯后岳辰收拾碗筷準備洗碗，程卓君看著他的動作，張了張嘴，直到岳辰快要進廚房了才將那句話說出。

“讓……讓我來洗吧？”

程卓君主動，岳辰也不推讓。

洗碗不是難事，這些事情小時候也有幫忙做過。只是洗到一半的時候，程卓君發覺岳辰溜進了廚房，站在一旁盯著自己看，看得他好不自在，洗碗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程卓君將頭又低了一點，但還能感覺到岳辰熾熱的視線。程卓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最終洗碗的動作還是停了下來。

“……別看了?！背套烤÷晣肃?。

岳辰卻像是要鬧他一樣，將頭扭向一側，壓低了自己的視線看著程卓君，笑著假裝沒聽清程卓君的話。

“什么？”

“……”程卓君內心千萬個糾結?！皠e看了?！?/br>
程卓君將頭轉向岳辰，結果那人正好逮到機會，往程卓君的臉上輕輕地啾了一小口。

程卓君無語，又有些生氣地鼓了一下臉頰。

岳辰摸了摸他的頭發，笑著說不逗他玩了，讓他別生氣。

“如果是以前你可能會直接沖過來打我了吧?！?/br>
以前的程卓君，能動手絕對不會這樣忍讓岳辰這樣調戲他。就像一只什么？初生的小老虎吧，長著嘴露出幼牙卻覺得自己有著一口獠牙，那個樣子真的讓岳辰除了“可愛”以外不知道該使用什么形容詞。

聽到岳辰的話，程卓君頓住了，一件從未想過的事情突然躍入了他的腦中。

自從和岳辰同居以來，偶爾，他會聽到岳辰說起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以前的自己做事會怎樣的……不用說，那肯定是和現在的程卓君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程卓君就像是一道標準線，是現在的程卓君努力要達到——又或者說，要努力回到的高度。

不只是岳辰吧，那些親戚、那些以前的同學，看到程卓君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都會嘆息，都會讓他好好養病，早點恢復。

恢復成什么樣呢？恢復成以前的程卓君。

那現在的程卓君該怎么辦呢？

☆、第六章（下）

那之后的日子沒有什么特別的變化。岳辰回到公司后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而程卓君除了工作外，就是繼續接受治療，只是變得更加賣力，讓岳辰有些驚訝。

岳辰依舊沒有告訴程卓君關于買房的事情。只是默默地收集著一些樓盤的信息，周六周日還找借口跑出去看房子。

他想等程卓君的病再好一些，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他。

一年前那次在S市的再次相遇，程卓君對岳辰有著很深的防備。要不是岳辰堅持跟他待在一起好幾天，同他聊了好多話，程卓君也不會再次和他親近。

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導致程卓君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最根本的原因。

岳辰沒有自責。這個事情的結果，往回繞繞轉轉，最初的緣由終究是要被算在他身上。況且，他也不是因為什么所謂的自責、懷念才會再次選擇程卓君。

在再次遇到程卓君之前，他也有和別的人交往過，他和當年程卓君想的一樣，他還很年輕，人生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拼搏，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性。

在S市的時候，雖然程卓君對他的話只有點頭搖頭之類的簡單回應，但每次望著程卓君那雙像是望不到底的眼睛，岳辰知道自己是又陷下去了。

恐怕陷得更深了。

所以岳辰想和這個人一起生活，在這個人還未對自己完全卸下防備的時候，告訴他，我們一起生活吧。

岳辰看重了幾個心儀的地方，把資料整理好了準備過些日子就拿給程卓君看。

這些天程卓君一直在努力接受治療，醫生讓他做什么，他也很認真地去做了。每天晚上他都很努力地在寫關于大學時候的事情，有時候甚至寫到晚上十二點都沒有去睡覺。

忙完新房的事情之后，岳辰才注意到程卓君在治療這件事情上有些用力過猛的情況。再一次勸程卓君去睡覺而對方不聽的情況下，岳辰一手摟過他的肩膀，一手抄起他的雙腿，把人給輕輕地放到了床上。

“……”程卓君知道自己反抗也沒有用，有些跟岳辰置氣地轉了個身不去看他。

看到程卓君的動作岳辰也是哭笑不得，心想都大的一個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后來一次去看病的時候，醫生找岳辰談話，他才感覺到程卓君這些日子的反常。

醫生跟他說，雖然程卓君現在在治療上積極了許多，但卻沒有什么效果。

“過于積極反而對病情無益。程卓君的情緒突變很大啊……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