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膝蓋上的雙手，手指微動了動。

聞驍道：“還有SIR傳染病模型，曾用于非典時期的防疫；PBPK，生理藥動學模型，輔助制藥。你可以認為自己迄今為止的堅持都沒有價值，但藥代動力學，生物信息學，定量生理學……這些醫學學科的存在不會沒有道理?！?

費屹緩緩抬起頭，用一種復雜的眼神注視著聞驍。

方立高也有點驚訝，轉頭悄聲道：“我去，這篇文獻你只看過一次吧，就記住了？”

因為聞驍和費屹的專業，他們在金融建模方面鉆研最深。偏偏聞驍隨意看過幾篇數模在醫學領域內應用的文章，又偏偏記住了，且恰好在這時候想起，復述了出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費屹輕聲問，“這種時候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參加比賽了?！?/br>
聞驍平靜道：“就算你要參加，近期也沒有大比賽舉行——國賽在九月?！?/br>
費屹聽了，上身向后，靠在金屬長椅冰涼的椅背上，神色有一瞬茫然，而后又收緊，什么也沒流露。

“我知道了，”最后他說，“你們回學校吧，謝謝來看我meimei?！?/br>
方立高道：“哪里哪里。不過我們暫時不會回去，反正放假，多待兩天?！?/br>
聞驍則語氣平淡：“不客氣?！?/br>
費屹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傍晚，一起吃過晚飯以后，聞驍算好時間，回賓館和夏玨視頻。

因為事先做好了要逗留的準備，聞驍特意帶了電腦，反而夏玨用的是手機，背景在室外，鏡頭一晃一晃，看不太清。

“還在外面？”聞驍問他，“切語音吧，走路別分心?！?/br>
夏玨不肯，說：“沒關系啊，我馬上到宿舍了?！?/br>
話音未落，聞驍已經關閉攝像頭，將視頻通訊轉為語音通話。

“……”夏玨無奈，“真的就幾步路而已?！?/br>
聞驍說：“安全第一?！?/br>
夏玨不好反駁，郁悶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索性快步跑進室內，到書桌前坐下，開電腦重新撥給聞驍。

這回，兩人的臉都清楚地出現在了屏幕上。

“第一天上課，感覺怎么樣？”聞驍問。

“特別有意思。老師很好，同學也是，有很多互動環節，”夏玨笑道，隨后又露出擔憂之色，“對了，你那邊，費師兄和meimei的情況都好嗎？”

聞驍把下午的情況大致告訴了他。

“我覺得費師兄能想通，meimei也一定能康復的，”夏玨聽完，說道，“我特地問過醫學院的同學，現在腦瘤的治療方案越來越成熟，一切都有希望?！?/br>
聞驍“嗯”了一聲：“這兩天我會再和他談談看?！闭f著隨手拿出一本專業書，翻到上一課的內容。

夏玨點點頭，雙手捧臉，視線追隨著屏幕里聞驍的動作。

“自己做事，別盯著我，我臉上又沒字?！甭勻旑^也不抬地說道。

夏玨搖搖頭，繼而意識到聞驍沒在看，便開口道：“我現在休息。再說，你臉上就是有字，你自己不知道而已?！?/br>
聞驍不禁抬起頭，眼神疑惑。

“溫——”夏玨于是伸出右手，先用手指點點他的左臉，然后是右臉，拖長了聲音說道，“柔?！?/br>
“溫柔？”聞驍連起來重復了一遍，覺得好笑，“你說我溫柔？”

夏玨道：“沒錯啊?！?/br>
聞驍不由地輕笑，說：“到底是我溫柔，還是你忘了上次……皮癢?！?/br>
“你才癢，”夏玨微紅了臉，嘟囔，“你就是很溫柔，總是給身邊的人很多力量?！?/br>
聞驍頓了頓，還是笑了一聲。

“你怎么回事啊，夸你一句就這么難?！毕墨k被笑得有些泄氣。

聞驍轉了一下手中的筆，貌似漫不經心道：“別的不提，剛才那句，我就當你是夸自己了?！?/br>
夏玨一愣，反應過來后，有點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他心想：啊，原來他在聞驍心中，也有那么好。

四號上午，聞驍與方立高回了北京。

期間他們與費屹聊了許多，每天在朋友圈轉發費屹父親發起的籌款項目。費屹最終也未給出任何關于回歸的承諾，但仿佛是一種默契，聞驍與方立高回校后，并沒有招收新隊友。

五月末，北京正式進入夏天；同時，數模國賽的報名截止日期也越來越近了。

六月初的端午小假，聞驍與夏玨總算得以在北戴河短聚。聞驍從夏玨口中得知，他雖然不能跨校參加昌航的航模小組，但被默許了旁聽一些課程，最近自己牽頭，在南昌大學本校建立了一支隊伍。

“那是不是帶隊太辛苦了？好像瘦了一點，”兩人坐在海濱吹風，被湛藍涼爽的海水一次次打濕腳踝，聞驍摟著夏玨的肩，捏了捏他的手臂，“送你的禮物有沒有幫上忙？”

夏玨本來很乖地靠在他懷里，聞言，眼神忽然變得躲閃。

“怎么了？”聞驍詫異。

夏玨別過臉去，吞吞吐吐道：“我、我說實話，你又要笑我?！?/br>
“弄丟了？”聞驍隨口猜測。

“沒有！”夏玨馬上道，“是……是我收起來了，我舍不得動?！?/br>
聞驍一時啼笑皆非：“放著吃灰也太浪費了吧?！?/br>
“可那是你送我的禮物啊，別說拆了，我拿出來飛都怕摔壞。而且也不是一定要拆機才能理解，我看書聽課也一樣的?！毕墨k咕噥。

“壞了我好再給你買，”聞驍用拇指蹭他的臉，“怎么這么笨，不知道這是個機會，好向我要更多？”

夏玨埋頭，固執道：“我不要。你已經給我很多了，再多我吃不下?！?/br>
他想表達的應該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意思，卻被聞驍故意曲解了。

“是嗎？”聞驍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等晚上回去，看看你到底能吃多少?！?/br>
作者有話要說：

*數模，江湖人稱科學算命（？），應用真的很廣，本章提到的三個案例都來自：李異凡[1],謝天[1],張浩偉[1],etal.數學建模在醫學中的應用[J].中國現代醫學雜志,2010,20(17):2718-2720.

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