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聞如是上樓梯的腳步聲，聞驍靠在臥室的門板上，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的畫面。

樓山關……他還沒死心？他家不是在鄰??？怎么過來的？

聞如是對樓山關又是什么態度？竟然會默許他深夜造訪，還給他開門？

其實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聞驍心里卻別扭得很。

但這是聞如是自己的事。聞如是都沒干預他和夏玨，他也沒立場去打擾什么。

聞驍心事重重地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斷斷續續，怪夢不斷，兆頭極不好，一直消磨到早上九點，才被聞如是的敲門聲叫醒。

“聞驍，”聞如是難得叫了他的全名，“起來，我有事和你說?！?/br>
她語氣嚴肅。聞驍猛然回想起昨夜的場景，下意識地猜測事情是不是和樓山關有聯系。

萬萬沒想到，事件的主人公是夏玨和他自己。

候鳥40

“政教處收到匿名舉報信，說你在學校與同性.交往過密，影響校風校紀，”聞如是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這是校方收到的‘證據照片’?！?/br>
一共兩張，都明顯是偷拍的，用黑白油墨印在A4紙上，清晰度一般。一張是聞驍單手環著夏玨的肩，姿態親密，但并不算出格；還有一張光線昏暗，聞驍背對鏡頭，貌似在與夏玨接吻，不過也可以說是角度問題。

此外，這兩張照片里，露臉的只有聞驍，夏玨連后腦勺都被打了馬賽克。

聞驍把手機還給聞如是，神色平靜。

“你是不是在學校得罪什么人了？”聞如是皺眉。這種事情雖說證據不足，但一經提出，就勢必會產生影響。

從來潑水容易清掃難，八卦尤其如此。即便人們對性向的包容度已經有所提高，但同性戀終究屬于“性少數”，在人群中往往會遭受特殊的眼光，無論是善意或是惡意。

聞如是擔心，假如校方決定介入調查，消息傳開，到時面對校園里的流言蜚語，聞驍的處境不至于多艱難，但恐怕會很尷尬。

“不清楚，”聞驍說道，腦海中一閃而過放假那天，抱著一疊作業本走進行政大樓的池鹿，“這件事夏玨知道嗎？”

聞如是搖搖頭：“我沒對他說。剛才他想幫忙做家務，我讓他去花園里澆水了?！?/br>
聞驍走到窗邊，果然看見夏玨拎著噴壺，在底樓的花園里打理花木。

“你自己怎么想？”聞如是問，“對方明顯是沖你來的。舉報信只針對你，完全沒提到夏玨的名字?！?/br>
聞驍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就道：“我沒什么可想的，等學校出決定吧?！?/br>
“那如果學校要調查，你怎么辦？”

這種事，用“調查”兩個字，聞驍感覺有點好笑。他說：“我配合?！?/br>
聞如是定定地望著他：“你要在學校出柜？”

“也不是不行?！?/br>
“當然不行！”聞如是語氣嚴厲，“你無法預測這種事的后果。說不定你會遭遇校園暴力，到時候你怎么辦？”

聞驍想了想，說：“不至于。我有個同學已經發現我和夏玨的事了，沒什么特別的反應?！?/br>
——除了羨慕。

聞如是一愣。

隨后她語氣稍微緩和，但依舊堅持：“那不代表所有人的看法。聞驍，你能不能管管自己，你非要做得這么明顯，給人看，落人把柄？”

類似的話杜敏文也說過，讓他注意點，別太明顯?？陕勻斪哉J已經夠低調了，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平時都做了些什么。

只和夏玨一起吃飯、上下課，路上摟摟抱抱、親親熱熱都是稀疏平常，有時實在過于曖昧了，比如擦嘴、喂零食……他和夏玨在一起時幾乎是在昭告全天下：我們有一腿。

“就算你自己無所謂，”聞如是說道，“你也為夏玨想想。你們平時都在一起玩吧？你出柜了，你覺得他能逃得了？他不像你，句中是你的母校，不是他的；你的成績也比他好，有資本留下來。他呢？萬一和同學起了沖突，他會不會被勸退？”

教務處林主任和聞征明關系不錯，但現在聞征明沒法出面，和他交涉的是聞如是，萬一出事，他未必會賣太大的人情。

這個道理聞驍還是明白的。他蹙起眉頭，半晌才道：“等假期以后，政教處應該會找我談話。先談談看，有情況我再和你聯系?！?/br>
聞如是聽他這么說，總算稍松了口氣。她知道聞驍的脾氣，就怕自己這個弟弟性子直，在校領導面前口無遮攔，多虧了現在有夏玨這個軟肋。

聞如是離開聞驍的房間，繼續和一中政教處老師溝通，表示應該是同學間鬧矛盾、有誤會。對方的意思也是證據不充分，舉報來得蹊蹺，學校準備等過了假期，再單獨找聞驍談一次話，目前只是告知家長有這樣一回事。

這個態度其實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聞如是稍寬心，正好接到一個工作電話，出門去了。

花園里，夏玨忙到腰酸，總算給最后一棵杏樹澆完了水?；厥覂鹊穆飞辖涍^一片四季海棠，花瓣上的水珠折射著陽光，鮮嫩俏麗，他有點想摘，又不忍心，最后驚喜地在草叢里拾到兩朵完整落了地的，獻寶似的捧回去給聞驍看。

“jiejie說你是去澆水，”聞驍接了花，順手插到他頭發上，“結果是去采花了？”

夏玨道：“誰采花了……這是我撿的?！?/br>
他把頭發上的花取下來，拿聞驍的詞典夾住，想著能給兩人都做一枚干花書簽。

“哪有男生用花做書簽的，”聞驍卻又開始直男發言，“要是被別人看見，不都——”

夏玨瞪著他。

聞驍說：“不都知道是我老婆送的了？”

……這還勉強像句人話。

夏玨輕哼了一聲，把夾著花的詞典擺回書架上。

但他很快又發現不對，狐疑道：“你什么意思，你當我不是男生？”

聞驍就是嘴上開個玩笑，見夏玨介意了，立刻解釋：“誰說的，我會不清楚你是男是女？昨晚是誰在我手里射.了那么多——”

“你別說了！”夏玨炸了，臉爆紅，撲上去拼命捂他嘴，口不擇言，“我……你手里怎么了。你還、你還……”

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