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是這樣，隨心情給人發工資，”回去的路上，聞驍說道，“你也別替她省錢。她那間畫廊很出名，效益也很好?！?/br>
夏玨還是覺得太夸張。徐成凱給他介紹的那份工是三百一天，等于說他在那兒干國慶七天，才抵得上在畫廊里待兩個小時。

想到徐成凱，他給對方發了幾條消息。

到家，進屋。聞驍看見夏玨的屏幕不斷亮起，數條徐成凱的微信。

“徐成凱找你有事？”他問。

夏玨道：“不是，我國慶不回去，得和他說一聲?！?/br>
“你們有沒有簽過監護人協議？”

夏玨一臉疑問：“什么？”

“沒什么?！睕]有就好。聞驍心里有個假設，覺得徐成凱可能會反對夏玨到外地復讀重考。

不過既然夏玨已經成年了，哪怕有協議，問題也不大。夏玨完全有能力為自己做主。

聞驍心頭一松，同時忽地有些感慨，似乎剛剛意識到“成年”這兩個字的重要性。他感覺這兩個字不僅僅是年齡層面上的，應該有更多含義。

夏玨去洗澡，手機在房間里響了起來。

聞驍看到來電顯示是徐成凱，鬼使神差地替夏玨接了。

“……”劈頭蓋臉的一通快嘴方言，聞驍一句也沒聽懂。

他說：“我是聞驍?！?/br>
“聞驍？”徐成凱一愣，“小玉人呢？”

聞驍道：“他現在不方便?！?/br>
“怎么不方便？病了？剛剛微信里還聊得好好的，你別騙我?！?/br>
“不是病了，他在洗澡?！?/br>
“洗澡？”徐成凱提高音量，“他真的在你那兒？”

聞驍應聲：“嗯，我們現在在上海?！?/br>
“上海！你這安的什么心，純粹給他找不好受呢？小聞，你不知道他媽——”

徐成凱說到一半，打住，聽起來像在罵人。

聞驍說：“我知道。他想來，我帶他來看看?！?/br>
徐成凱意有所指道：“看看沒什么，他難得肯出去玩。但把人帶跑不讓回來，這就不好了吧?！?/br>
“我們有話直說?！?/br>
“行，直說，”徐成凱也不習慣繞彎子，“聞驍，我都聽李銳說了。我知道你厲害，來路不一般，可我們小玉就是個普通孩子，還小，你別攛掇他?！?/br>
他語氣還算好，聽上去是真心想勸。

聞驍問：“我攛掇他什么？”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他都說了，他要退學，他要復讀，他要考北京上?！愀艺f這些不是你教的？”

“……不是，”聞驍道，“這是他自己的想法?！?/br>
徐成凱斷喝一聲：“不可能！他從來沒想過去城里。他媽就是跑去城里那狼窩老虎洞不見的，他怎么可能有這想法？而且復讀，說復讀就復讀了？你厲害你能考，他能嗎？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學，那都是燒香拜佛，卯了大勁兒的，萬一要是下次沒考上呢？你賠？”

這些話，和夏玨本身的想法完全相反。聞驍說：“他能。他考不上，我賠?！?/br>
“你怎么賠？！”

“他考不上一年，我陪他考一年，我陪他，我養他，”聞驍說了一句，其實他壓根沒覺得夏玨會考不上，“這樣夠不夠？”

“……”徐成凱一時語塞，繼而語氣警惕起來，“你們真有好到這份上？我問你，你當初說的話還做不做數?！?/br>
徐成凱指的無非是當初讓聞驍答應不和夏玨“胡鬧”，其實聞驍根本也沒有答應。

聞驍想了想，最后說：“這件事，讓他自己和你談比較合適?！?/br>
說完不顧徐成凱的追問，掛了電話。徐成凱再撥來，他也不接。

夏玨洗完澡過來了，渾身冒著帶香的熱氣，貼近聞驍，在他臉上輕吻一下。

“輪到你啦?！毕墨k說。

聞驍問：“我們的事，你打算怎么對徐成凱說？”

夏玨神色停頓一下，拿起手機，看到一條通話記錄，還有一串未接來電。

“不好意思，接了你的電話?！甭勻斖?。

夏玨忙道：“沒關系。你說了嗎？”

聞驍搖搖頭。

“我已經準備要告訴他了，”夏玨嘆了口氣，“我能想象到他的反應，大約是不太好?！?/br>
“他很關心你的事?！?/br>
夏玨說：“關心是關心。但他每天最關心的，就是我這一天能不能喜歡上女孩，能不能把衣柜‘清理干凈’?！?/br>
聞驍沉默。

“算了，我收回這句話，”夏玨躺倒在床上，“我不想這么說凱哥，他真的很照顧我。以前我冒失任性的時候，穿裙子去上課，也是凱哥幫我圓場。否則那些人一人一點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br>
“他怎么圓的？”

夏玨笑了笑：“他說我有精神病，把我罵急了打急了，我殺人不犯法。把我罵瘋了打死了，他們要坐牢——是不是挺神奇的？不過居然還真的管用?！?/br>
聞驍茫然，不知如何評價。

“不說那些了，”夏玨牽他的手，“你快去洗吧。我今天不想回電話，明天再說，我們早點睡?！?/br>
聞驍起身去浴室。

“聞驍，只有你……”夏玨在他背后又說了幾個字，“只有你?！?/br>
候鳥8

說要早睡，其實只是關了燈，到床上貼在一起，黏著。

夏玨埋在聞驍懷里，聞驍揉搓他的幾綹頭發，和倪嘉互發消息。倪嘉對夏玨實在中意，讓他們有時間就過去。

“明天還想不想去？”聞驍問夏玨。

“畫廊嗎？”夏玨說話，溫熱的氣息拂過聞驍頸部，“當然想，可明天是不是回學校一趟比較好？”

明天是他們到上海的第三天，也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后天開始，全國正式放十一長假。

“你想先回去辦退學？”聞驍猜到他的意圖。

夏玨“嗯”了一聲，說：“我打算先辦下來，再和凱哥談?！?/br>
先斬后奏，等他退學了，非復讀不可，徐成凱也就很難阻攔了。

“那現在買票?！笔c五十，網上還能訂票，聞驍打開12306，搜明天的高鐵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