慮的就是夏玨。

夏玨埋在他胸前，聲音在微顫：“不是這樣的，聞驍，你只是還沒有選自己的路，而不是沒有?！?/br>
聞驍怔神。

他問：“我還能怎么選？”

“沒法選擇的從來不是你啊，”夏玨深深吸氣，抬頭，“你爸爸無法控制他的犯錯，他才是沒有能力做選擇的人。你才不是，你還要飛得很高呢?！?/br>
聞驍怔怔地摸索夏玨的臉，無言。

夏玨側頭，吻他的掌心，說：“真的，你沒有錯?！?/br>
聞驍雙臂一用力，將他抱上來。由上而下，夏玨吻住聞驍。

比話語更直接的是唇舌，比唇舌更激烈的是情感。

“……答應jiejie吧，”喘息的間隙里，夏玨說，“我想，jiejie這么要求其實和你爸爸沒有什么關系，只是為了你而已?！?/br>
聞驍與他深吻。

交疊的夢境里，一夜過去。

早上，聞驍收到聞如是發來的地址。為了方便照顧，聞如是已經把聞征明接來上海的一家康復醫院。

聞驍望著短信界面，在沉思。夏玨一邊喝豆漿，一邊偷偷打量他，眼神中透露出擔心。

“我沒事，”聞驍放下手機，“今天想去哪里？我中午前能回來?！?/br>
夏玨道：“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呀?！?/br>
聞驍應了一聲，帶上手機錢包，準備出門。

“我等你回來哦?！毕墨k送他到玄關，對他微笑。

聞驍進入電梯，夏玨的微笑還在腦海里一直浮現。他以前不知道，被人等待的感覺原來也這么好。

早高峰，地鐵擠得厲害。

轉了四五次，又走了好長一段，才終于到聞如是說的地址。醫院建在郊區，周圍非常僻靜。

登記過后，聞驍被護士帶到一間獨立病房。病房環境很不錯，聞征明正躺著看電視，神色安然。

房門關上，聞驍什么也沒帶，兩手空空地站在門口，思緒萬千。他發現聞征明的頭發白了點，其他倒沒多少變化，那副和善的樣子和以往道貌岸然的面具也沒差別。

他慢慢走進去。

聞征明注意到了他，坐起來，先是疑惑，隨后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哦，驍驍回來了！”

聞驍感到自己的手指在發抖。他深呼吸幾次，冷漠道：“不要叫我驍驍?！?/br>
“你不是驍驍？”聞征明一臉詫異，“那驍驍哪兒去了？”

聞驍生硬道：“不知道?！?/br>
聞征明頓時嘆了口氣，又說：“他應該是考試去了。那小如呢？你見沒見到小如？”

聞驍說：“沒有?！?/br>
聞征明失落地躺回去。

聞驍在一邊找了椅子坐下。待了一會兒，聞征明把電視機關了，轉過來道：“不對，你就是驍驍啊?！?/br>
聞征明的目光很溫和，甚至充滿溫情?；腥绺羰?，聞驍心里涌起一股劇烈而復雜的情緒。

他想：到底為什么這個家會變成這樣？明明在他上初二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他有最體貼的母親、最可靠的父親、最溫柔的jiejie。他從小學散打還是聞征明的提議，說一個男子漢，要足夠勇敢足夠強大，要保護母親和jiejie。

到頭來……

聞驍用力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忽然發現聞征明落了一滴淚。

候鳥5

聞驍霍然起身。

聞征明自己感覺到臉上的異樣，露出困惑的表情，伸手抹去淚水，繼而神色變得飄忽。

聞驍站著沒有動。一眨眼功夫，聞征明就丟失了上一秒的記憶，一臉奇怪地問他：“你是誰？你怎么在這里？”

又垂首自言自語：“驍驍和小如不知哪兒去了……還沒放學嗎？為什么不回家？”

“因為他們沒有家了，”聞驍走過去，到離他很近的地方，緩緩道，“沒有家了，還回什么家？”

聞征明愣住，皺眉道：“怎么會沒有家呢？”他抬頭盯著聞驍，似乎再次認出了聞驍的身份。

“有的，有家的，”隨后聞征明很著急地重復道，“我們有家的，驍驍，我是爸爸，有爸爸在啊?！?/br>
……

一剎那，聞驍覺得心臟像被狠抓一把，猛烈收緊，窒息般的感受。

——有爸爸在啊。

這是他從小聽到大的一句話，從有記憶開始。

小時候聞驍很淘氣，常常異想天開，有一回心血來潮，頭朝下在滑梯上倒掛金鐘，臉先著地，照了鏡子才后知后覺地感到疼，越哭越疼。聞征明聽見哭聲趕過來，見他一臉血的樣子，心疼壞了，一邊帶他去醫院一邊哄他：驍驍別哭，有爸爸在，爸爸吹一口氣你就不痛了，好不好？

還有散打班里，聞驍年紀最小，體力難免跟不上，每到對演都要挨打。鼻青臉腫了幾次，方琴心就不想讓他學了，可聞征明堅持，并且說：不怕，有爸爸在呢，爸爸陪著你。之后真的每次對演都會到場給聞驍加油。

如此種種。無論后來聞驍對聞征明的感情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這句話都已經刻在他骨頭里，所以面對夏玨，他給出的承諾常常也是習慣性的一句：我在，有我在。

這是那些只能回味的舊日里，他曾經從父親身上學到過的深切的愛。

聞驍不由自主地在床邊坐下來。

但聞征明想拉一拉他的手時，還是被他躲開了。

“驍驍長大了，”聞征明也不生氣，只是微笑了一下，“不跟爸爸親了?！?/br>
聞驍直直地望著他，徒勞地問：“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什么？”聞征明費解。

聞驍很難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平和，低聲道：“算了，我走了?！?/br>
聞征明問：“去學校？”

“……嗯?！甭勻攽?。

他慢慢走到病房門口。

“哎，驍驍，”突然，聞征明在他身后喊了一聲，“爸爸想起來了，下個月是你的生日，對不對？爸爸沒忘呢?！?/br>
聞驍腳下一頓，隨即加快步伐迅速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

游魂一樣，渾渾噩噩地上地鐵。

人挨著人，每張臉上都是不同的喜怒哀樂，但都和他無關。聞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