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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一直在擺弄桌上的牙簽罐,發出一陣陣牙簽晃動的沙沙聲,反反復復。“想問什么就問?!北P子快空了,聞驍說道。沙沙聲停了。“也沒什么,”夏玨動作頓住,輕輕把牙簽罐放下,笑了笑,“就是感覺你很神秘?!?/br>聞驍說:“身份證和信息卡都見過了,還神秘?”“不是說那種神秘……”“那是哪一種?”夏玨咬了咬嘴唇。“沈雨瓊是誰?”他問。聞驍沒有回避,答道:“是我——爸的學生?!敝虚g有明顯的一下停頓。“學生?”夏玨稍驚訝,“你爸爸是這里的老師?”“不是這里?!?/br>“那是……”夏玨想起孫主任說過,沈雨瓊被保送到一所重點大學讀研,又想起聞驍身份證上的戶籍地址。他“噢”了一聲。聞驍問:“你知道什么了?”“你爸是大學教授啊,”夏玨吶吶道,“那真的挺……挺可惜的?!?/br>他一直記得聞驍說的“我沒有爸”,覺得聞驍的父親應該是不在了。“可惜?”聞驍瞥他一眼,“你一直誤會了吧,他沒死?!?/br>夏玨不解。聞驍漠然道:“但他害死了我媽?!?/br>夏玨愣住了,感覺這是一個不應該開始的話題。“……你自習吧,”聞驍站起來,“我出去走走?!?/br>他沒有流露出太多情緒,但整個人都變了,一種無形的壓抑由內而外,纏繞、包圍他全身。他換上鞋,打開大門。“等等?!毕墨k忽然說,起身跑去自己房間。聞驍于是在玄關處等了幾秒,夏玨很快回來,快速把一張紙條在他面前展開。“出門,速回,勿念——聞驍?!?/br>是聞驍自己的筆跡,上周日出門給夏玨買茶葉梗時留的。“……還有效嗎?”夏玨看著他,輕聲問。兩人對視一會兒。聞驍身上的壓抑似乎松了一些。他點點頭,說:“很快回來?!?/br>夏玨也點點頭,說:“好?!?/br>像一個約定。聞驍下樓,沒有走遠,就在三編橋橋頭附近散步。天氣涼了,這邊的蚊蟲少了很多,風掠過水面,吹來一陣怡人的清爽。除了發呆,沒什么事可做。幾個老人在周圍溜孩子,小孩兒笨手笨腳地騎著玩具自行車,一手方向盤,一手零食,開過的地方零食撒了滿地。后面家長跟著,把地上的東西踩得粉碎,嵌在水泥地的紋路里,摳都摳不出來。最后空了的包裝袋被吹進池塘里,因為正好可以兜住水,所以沒浮在水面上,而是半沉半浮,半藏半露。橋邊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蹲在地上抽煙打牌,也不知道為什么不干脆搭個桌椅。打完了,站起來頭暈目眩,又要叫罵,煙頭嗖嗖地往塘里丟。橋底下,有人在池邊洗衣服,沒注意一條紅內褲漂走了,漂到池塘中心,那人的臟話隔了老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紅內褲最終被一片水葫蘆截住,躲在綠叢里,像朵不怎么好看的花。聞驍趴在石頭橋欄上,朝著水面出神。遠望的時候,這口池塘還是清的,近看就能發現油垢與垃圾,但也沒太嚴重,和這個社區一樣,處于糟與不糟之間。——但其實哪有什么糟與不糟的中間地帶,看起來不夠糟,只是因為更多的糟糕潛藏在水面底下罷了。口袋里手機發出響聲。聞驍拿出來,是聞如是的電話。“出了什么事?”電話一通,聞如是直接發問,“怎么學校給我打電話,說要給你處分,還考慮開除你?”聞驍一怔:“他們給你打電話了?”新生個人信息表,家庭聯系人那欄他填的確實是聞如是。“對。說才開學第三周,你就威脅老師,破壞學校公物,參與校內斗毆,行為非常惡劣——到底怎么回事,你給jiejie說清楚?!甭勅缡堑恼Z氣難得有些嚴厲。校內斗毆……大約是和龐石堅那次。這是新賬舊賬一起算了?“有人堵我,”聞驍說,“我不能不還手?!?/br>“還有呢?”“……是和老師有點矛盾,我動手了?!?/br>“聞驍!”聞如是忍不住喊他全名,“你怎么會變成這樣?”聞驍默然。和馮坤的事,他不知道該怎么向聞如是解釋,要解釋就勢必要提及夏玨,他不想讓聞如是覺得是夏玨讓他做了這些。“……我今天剛到外地出差,”聞如是冷靜下來,說道,“明天我過來,陪你去學校一趟?!?/br>聞驍低聲道:“別那么麻煩了。開除就開除吧,也無所謂?!?/br>“無所謂?你現在還是那么想?覺得你是在報復爸?”聞如是提高音量。“不是嗎?”聞驍的情緒也躁動起來。聞如是說:“那我告訴你,爸他上周完全醒了,沒有癱瘓,也沒有半身不遂,只是右腳有點僵,以及很多事都不記得了?!?/br>——不記得了。聞驍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一窒。“什么意思?!彼麊÷晢?。“意思就是:他做過的那些事,他幾乎都忘了。他現在只記得我和你,連mama的照片都認不出來,”聞如是的聲音也有些啞了,“驍驍,你覺得你做的這些到底有什么意義?”……一陣巨大的茫然,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頃刻將聞驍埋沒。緊接著又是一場嘲諷的冷雨,密集,澆得他喘不過氣來。聞驍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好像在變成僵死的鉛塊。電話那頭輕微的“咔”一聲,可能聞如是點了一根煙。“我以為上次之后,你會很快想清楚,你的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報復,”她重重嘆了口氣,“如果是,究竟是在報復誰?是報復爸,還是報復你自己?……媽出事的時候你還小,你做不了什么,這很正常。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要和自己過不去?”聞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