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洗衣機好像壞了?！?/br>
“老師……”

……

“老師?！标粫砸呀洸挥浀眠@是自己第幾次撥通甄達的電話了，“我……我……”

“嗯？”甄達耐心地問，“還有什么不會用的？”

“我……我想你了嘛……”昊曉悄聲嘀咕，然后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紅著臉再也不去打電話了。

“老師笨死了！”昊曉用被子把臉遮住，“笨死了，笨死了……不是說想我的嗎？”他雙腿夾著被子翻了個身，注視著窗外的茫茫夜色，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說不定甄達真的……昊曉一想到此處就樂得合不攏嘴，美滋滋地墜入了夢鄉。

之后的幾天皆是如此，昊曉心里的那絲念頭越來越強烈，可他就是不好意思問，整日抓耳撓腮地旁敲側擊，甄達惦記著昊曉說的那句“這樣的表白一點兒也不正式”就沒在電話里說，倒是把“想你”說了一遍又一遍。

昊曉好不容易挨到周末，甄達還有一晚就回來了，便抓著手機和甄達絮絮叨叨地聊天。

“老師老師，你在賓館嗎？”昊曉抱著枕頭捏了捏。

“在?！闭邕_喝了口水，“整理聽課筆記呢?！?/br>
“你一個人呀？”昊曉心里急得像是被貓抓似的癢。

甄達放下水杯：“不然呢？你又沒陪我來?！?/br>
“哎呀呀，老師下次帶我去好不好？”昊曉笑瞇瞇地把臉埋進被子。

“好，以后都帶著你?！闭邕_把聽課筆記放在桌上，轉而問他，“曉曉，復習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标粫悦嗣羌?，“不過還有幾個問題想等老師回來請教呢?！?/br>
“我回去教你?！闭邕_勾起了嘴角，“曉曉，有沒有想我？”

昊曉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囁嚅道：“天天都問……”

“聽不夠?！闭邕_站在窗口把口袋里的煙拿了出來。

“我……”

昊曉的話還未出口，就聽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了女人的聲音：“喲，和誰聊天呢？”

昊曉的手機“啪”得一聲掉在床上，他臉上的笑意像凍僵了一般一碰就碎了，大滴的淚水砸在被單上，洇濕成丑陋的疤痕。

“老師……你怎么騙我……”昊曉顫顫巍巍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把鑰匙放在桌上然后摸黑離開了甄達的家，順便把手機也給關機了。

“姐？”電話那邊甄達詫異地抬起頭，“你怎么進我房間的？”

“是你沒關門?！闭邕_的jiejie翻了個白眼，“和你的小男朋友聊天呢？”

甄達瞄了一眼手機，蹙眉打電話給昊曉，結果在聽見“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時徹底拉下了臉。

“怎么？”

“今晚還有回去的車票嗎？”甄達揉著眉心開始收拾行李。

“急什么，明天學校統一安排車送你們回去?！闭邕_的jiejie拿出口紅對著鏡子補妝，“你的小男朋友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我要被甩了?！闭邕_長嘆了一口氣，躺在床上用胳膊遮住了臉，“姐，你害慘我了?！?/br>
甄達的jiejie又翻了個白眼：“活該，讓你憋這么久不表白?！?/br>
甄達點了點頭，頹然道：“我活該?！崩^而板著臉從床上坐起來，拿著行李往外走，“我先回去了?！?/br>
甄達的jiejie頭也不抬地化妝：“祝你好運?！?/br>
甄達“砰”的一聲砸上了房門，掏出手機繼續給昊曉打電話。

——無一例外全是關機的提示音。

昊曉先回了一趟自己租的單人間，放下行李以后連夜趕回了老家。

他實在不想待在和甄達有關的地方，無論是他自己的單人間也好，還是甄達的公寓也罷，只要昊曉站在那里就像著了魔似的滿腦子都是甄達一個人，繼而就想到那通電話里的女聲，心痛得像萬箭穿心。

夜晚的大巴車上醒著的旅客寥寥無幾，昊曉頭靠在窗上發呆，隱隱約約瞥見幾道水痕滑下玻璃，他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淚。

昊曉卻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悲傷。是因為那聲清晰的喜歡重又化為夢境，還是因為甄達的欺瞞？又或許……昊曉揉了揉眼睛，明明萬分疲憊卻睡不著，覺得自己是時候放下這段折磨了他三年的暗戀了。

如果能忘記甄達——昊曉想到這里淚止都止不住，捂著嘴趴在椅背上抽噎，他的哭泣被汽車引擎的轟鳴掩蓋，無人知曉自然無人安慰，連天邊的星都隱沒進云層，仿佛被夜行的飛機嚇得躲了起來。于是淚從昊曉的指縫間滴落，明明是最傷心的時候，他卻絕望地發現這也正是他最愛甄達的時候——那個人的若即若離，那個人的漫不經心，那個人的撩撥挑逗，昊曉全部上了勾，傻乎乎地自投羅網，遍體鱗傷以后還想圍著甄達團團轉。

“老師……老師你再騙騙我也好啊……”昊曉嗚咽著喃喃自語。

客車的前排有旅客囈語著翻身，繼而打起了呼嚕，昊曉清醒一瞬，抓著手機想要開機，但是忍住了，重又趴在椅背上望窗外沒有一絲星的天空，看萬里高空的飛機機翼上暗紅色的光芒。偶爾有一兩輛汽車閃過，橙黃色的車燈照亮路邊的標牌，也映亮玻璃里他哭腫的眼睛。昊曉知道自己離家鄉越來越近，就是離甄達越來越遠，心里逐漸空了一塊，放棄這段感情就仿佛將他自己劈成兩半，有甄達的那一部分鮮活明亮，而剩下的只余死氣沉沉的絕望。

客車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車廂的時候抵達了昊曉的家鄉，他背著包跳下車，垂著腦袋站在街邊打的，回到小區門口再慢吞吞地往家走。

昊曉大老遠就聽見自家陽臺傳來了音樂，還有什么“一噠噠，二噠噠”的口號。

昊曉爬上樓，悶聲悶氣地叫了聲：“媽！”

口號戛然而止，昊曉掏出鑰匙打開門，剛巧撞進他媽懷里，憋了一路的淚又決堤了。

“喲呵?！标粫缘膍ama穿著晨練的裙子，任由他哭了會兒才伸手去推，“多大了還哭?！?/br>
昊曉哭得頭昏腦漲，一頭栽進沙發不吭聲了。

“一噠噠，二噠噠……”昊曉的mama眼睛轉了轉，隨著音樂繼續跳舞。

果然昊曉自己先憋不?。骸皨?，我失戀了?！?/br>
“嗯?！?/br>
“媽，我堅持不下去了?！标粫哉Ｏ乱淮疁I，“喜歡一個人怎么這么累??？”

“嗯?！?/br>
昊曉猛地坐起來：“媽，你有沒有在聽??！”

昊曉的mama優雅地轉了個圈：“你看我跳得怎么樣？”

昊曉嘴一歪，哇的一聲哭了：“媽……我……我委屈……”

“哭出來就好了?！标粫缘膍ama這才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怎么，你們老師不喜歡你呀？”

“他……他騙我……”昊曉嚎啕大哭。

“怎么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