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07
第240章 夜宿山腳 夜色如墨, 風雨交加。 姜玉姝夜宿桑山腳的村莊, 沐浴后, 穿上里正孫女的衣裳,雖是粗布,卻十分干凈,藍底繡著蘭花, 繡工頗精致。 此次出城巡察, 她沒帶丫鬟, 僅帶了若干心腹護衛, 原計劃當天返回,孰料突降大雨, 打亂了行程。 她獨自坐在廂房炕上, 倚著窗臺, 窗支開了一條縫, 門口窗外均有衙役和護衛,嚴密保護知縣。 “嘶~”,她輕輕抽氣, 反手捶了捶酸疼的腰,隨后拿起帕子, 一邊擦干剛洗的頭發,一邊傾聽風雨聲,暗忖: 邊塞的風雨,與江南截然不同。 記憶中,前世生長于南方水鄉, 少女時期,每逢雨季,偶爾會多愁善感,一度偏愛“雨打芭蕉聲聲泣”式的詩詞。 但自從來到大乾,一睜開眼睛便是亂局:侯府末日、除爵抄家、流放邊塞、充軍屯田……千辛萬苦,起起落落,奮斗到如今,平時鮮有聆聽風雨聲的閑情逸致。 雨夜獨坐窗前,無數回憶涌上心頭,前塵往事歷歷在目,姜玉姝不禁感慨萬千,莫名犯了一點多愁善感勁兒,托腮嘆息:“唉?!?/br> 結果,炕桌上的燭光一晃,窗紙上立刻現出幾道人影,親信護衛起疑,關切問:“夫人?您怎么了?” “沒事?” 姜玉姝回神,深吸口氣,迅速驅散了莫名的傷感,揚聲答:“沒事!我只是在想,這雨究竟什么時候才停?” 隔著窗,心腹信以為真,以為知縣在愁行程,七嘴八舌答:“應該快停了,圖寧不是雨水豐沛的地方,興許明天就晴朗了?!?/br> “假如明天下小雨,干脆弄一輛馬車來,慢慢兒回城?!?/br> “對!” “到時您坐車,小雨不妨事?!?/br> 姜玉姝想了想,“明天再看,但愿晴朗?!?/br> 下一刻,李啟恭帶領里正的兒媳婦和孫女,捧著幾個食盒,隔窗稟告:“大人,晚飯好了,擺屋里?” 姜玉姝定定神,“好?!?/br> 李啟恭眼神冷淡,斜睨村婦母女,“隨我來?!?/br> “哎!”村婦母女倆誠惶誠恐,生怕得罪任何一個官吏。 然而,郭府護衛隊的頭領鄒貴,卻攔在了門口,“且慢?!?/br> 李啟恭暗感不悅,卻斯文問:“鄒老弟,怎么了?” “老規矩,小的們得看一眼,還請各位理解?!编u貴笑嘻嘻,不等對回答,便招呼同伴,揭開食盒,謹慎檢查食物,半晌,一一合上蓋子,主動打開門:“進去,好生照顧姜大人?!?/br> “是?!贝鍕D忙帶領女兒進屋。 李啟恭抬腳,右腳意欲邁進門檻,又被攔下了。 “哎典史,您……不方便進去啊,有里正的兒媳婦和孫女伺候知縣就夠了?!编u貴一副殷勤模樣,彎腰,用袖子撣了撣門邊的凳子,“坐,您坐?!?/br> 哼,你把老子當成看門的了?李啟恭暗中更加不悅,卻面色如常,搖頭道:“不了,此處有你們巡邏即可。知縣惦記公務,恐怕急著回城,我得去和里正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借一輛馬車,再弄些蓑衣和斗笠,實在不行的話,大家只能冒雨趕路了?!?/br> 鄒貴內心鄙夷,面上絲毫不顯,“行!小的明白了,一定寸步不離地守著,您盡管放心去忙?!?/br> “唔?!崩顔⒐д也坏搅粝碌睦碛?,遺憾扼腕,瞥了一眼透出燭光的窗戶,不甘地離去。 與此同時·廂房 姜玉姝頭發半干,簡單挽了個髻,洗手轉身一看: 方方正正的炕桌,不大,擺著紅燒兔rou、山雞榛蘑湯、狍子燉土豆、醬茄子,以及涼拌瓜菜,主食是面條,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夫人——咳,大人,您、您坐?!贝鍕D拘束至極,把盤碟碗筷擺得整整齊齊,催促女兒道:“丫頭,快,給知縣大人盛湯?!?/br> 女孩頷首,小跑盛湯,不敢直視高挑端莊的女官。對村民而言,知縣高高在上,乃全縣最尊貴的人,高不可攀,萬萬不能得罪了的。 姜玉姝落座,和顏悅色,“你們吃了嗎?” 村婦母女侍立桌旁,躬身答:“民婦一家在傍晚下雨前就吃過晚飯了,這是特地給大人做的,收拾得干干凈凈,您放心吃!” 姜玉姝曾在劉村屯田數年,熟悉村居生活,觀察菜色,溫和道:“我們倉促避雨投宿,打擾了,大晚上的,難為你們,弄了一桌野味?!?/br> 村婦系著圍裙,雙手緊張搓圍裙,“不難,這個不麻煩!民婦的外甥會打獵,他最近恰在我們家,幫忙下地除草,空閑時就上山轉悠,因此我家經常有野味?!?/br> “原來如此。坐,不必站著,這是你們的家,別反倒比客人還客氣了?!苯矜秃蜌鈿?,慢慢喝湯,看了看碗里的土豆,順勢打聽:“你家種了多少土豆?長勢怎么樣?” 村婦拉著女兒在炕沿坐下,憂心忡忡,“今年多種了三畝,一共十六畝地,是全家二十多口人的口糧。本來長勢不錯,誰知,最近老是下雨,土豆正在開花,雨水過多,可能會影響收成?!?/br> 姜玉姝若有所思,須臾,叮囑道:“盡人事,聽天命。最近雨水確實有些多,但放心,西北邊塞,自古至今,從未發生過洪災,即使影響收成,應該也不會太嚴重。你們得勤下地,時刻讓田壟暢通排水,土豆秧要避免泡在水里?!?/br> “哎,是,民婦明白?!贝鍕D點頭如搗蒜,“一大家子的口糧全指望著土豆,豈敢不用心侍弄呢?無論刮風下雨,我們天天都下地,生怕田壟溝渠被大雨沖壞了?!?/br> 山雞榛蘑湯鮮香可口,姜玉姝喝了半碗,深感美味,隨口問:“農忙時節,你外甥卻有空走親戚、打獵,他家里沒莊稼活嗎?” “呃、這……”村婦和女兒對視一眼,支支吾吾。 姜玉姝詫異抬頭,掏出帕子擦擦嘴,“怎么支支吾吾的?” “唉?!贝鍕D流露愁色,解釋道:“民婦的外甥命苦,兵荒馬亂那幾年沒了爹娘,僅剩個meimei,兄妹倆相依為命,遭叔伯欺負,分家時只分到四畝偏僻坡地,一直荒著,得夏種時才能耕作?!?/br> 姜玉姝不贊成地皺眉,“為什么荒著地?莫非懶惰?懶惰可就活該挨餓了?!?/br> “不,不是的!”村婦女兒脫口告知:“我表哥很勤快,他是為了表姐的案子,東奔西走討公道,忙得顧不上種地?!?/br> 姜玉姝眸光閃了閃,“案子?什么案子?” 村婦慌忙示意女兒閉嘴,含糊答:“唉,民婦的外甥女更命苦。她、她被畜生糟蹋過,哥哥心疼meimei,發誓要教訓畜生,但畜生在衙門里有人——”她畏縮打住,顧忌重重。 姜玉姝心思一動,“你的外甥,該不會是叫李昌?糟蹋你外甥女的人,是不是叫李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