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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不知好歹!”王氏嘆了口氣,妥協表示:“你從小玩心重,父母無數次勸誡‘刻苦勤奮’,你總當耳邊風,懶懶散散,逼得為娘嚴格。算啦,即日起,只要你自覺用功,娘才懶得嘮叨你?!?/br> 然而,在屢試不中者的心目中,親人的殷切期望與關心愛護,沉甸甸,一年比一年沉,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郭弘軒內心五味雜陳,暗忖:二哥接連升遷,三哥取得功名,二嫂也有官職。 而我,至今一事無成。 他倍感懊喪,倏爾感激親人的包容,倏爾焦慮于屢試不中,倏爾信心大增,倏爾低落消沉……最終,渴望保護田素素的念頭占據上風! 郭弘軒打定主意,承諾道:“我非常感激家人的寬容,今后一定會倍加努力用功的!但,唉,我已經答應素、田姑娘了,不能失信于她。為了能趕回來應試,我過兩天就啟程,盡快到達秦州,安葬她母親之后,立刻返回,再考一次試試?!?/br> 家人聽完,又是一愣,沉默不語。 最終,郭弘磊板起臉,再度問:“你當真考慮清楚了?” 郭弘軒不敢與兄長對視,小聲答:“考慮清楚了。二哥,你別生氣,我、我實在是迫不得已,弱女子出遠門,太令人擔心,就好像你不放心二嫂——” “住口!” 郭弘磊忍無可忍,虎目炯炯有神,肅穆道:“你怎能把家人與風塵女子相提并論?我關心妻子,天經地義;你關心花魁,不成體統。對方若真像你所說的那般‘潔身自愛’,非親非故,她不應該不斷地接受他人幫助?!?/br> 王氏滿腔怒火,熊熊燃燒,氣得又握住鞭子,“正是!她到底欠了多少人情債?準備怎么償還?弘軒,你聽著,為娘決不允許風塵女子踏進郭家的門!”語畢,她咬牙吩咐: “磊兒、阿哲,等娘閉了眼,就由你們做主,郭家的門庭,萬萬不能被‘葷葷、素素’一類人踩臟了。你們若是縱容弟弟任性妄為,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安息!” 小輩們一聽,默默站起,不敢忤逆激憤的老人,躬身答:“母親放心,兒子記住了?!?/br> “四弟一時糊涂而已,他已經知錯,您罵也罵了、打也打了,饒他一回?” 姜玉姝穩住婆婆,耐著性子,嚴肅問:“四弟,你一定要去秦州嗎?不去行不行?” 郭弘軒灰頭土臉,卻愛極了田素素,不惜惹惱全家,鐵了心,苦著臉答:“不行吶,我不能言而無信?!彼铝o援,頓了頓,小心翼翼問:“二嫂,你最是通情達理的,又心地善良——” 姜玉姝會意,抬手打斷,不疾不徐問:“我先問你:田姑娘母女命運悲慘,與郭家有關嗎?是郭家害的嗎?” 郭弘軒呆了呆,搖搖頭。 姜玉姝又問:“朝廷哪條法律規定我們一定要幫助她母女倆?” 郭弘軒摸摸鼻子,再次搖頭。 姜玉姝直言不諱,坦率表明:“我是個俗之又俗的人,而且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凡事得為兒女考慮。家常過日子,人言可畏,坦白說,哪怕田姑娘是乞丐,只要她心術正,我就樂意幫扶,也不會阻止她親近我的孩子。但,她不僅是風塵女子,還是出了名的花魁,叫人怎能毫無顧慮呢?” “我希望家里安寧,我喜歡清靜。因此,嫂子不敢濫發善心?!?/br> “四弟,你似乎有意迎娶田姑娘,真是令人吃驚,撇開家族名譽和親友反對,難道你從來沒替自己的孩子考慮一二嗎?” 郭弘磊凝重道:“我的看法,和你嫂子一樣。其實,你已經幫了她很多,她該知足?!?/br> 王氏重重拍桌,厲聲訓/誡:“‘小娼婦養的’,這是十足罵人的話,正常人聽了就發怒,孽障,你不嫌棄,家里嫌棄!一旦娶了花魁,全家臉面往哪兒擱?如果、如果你執迷不悟,娘干脆當做沒生過你?!?/br> 白發蒼蒼的老人,傷心無奈,哽咽拍大腿,“侯爺,侯爺啊,你早早地走了,把弘軒這個孽障,丟給我,簡直沒法管教了,你若在天有靈,快托夢管教管教,狠狠罵醒他!” “娘,您、您別這樣?!惫胲幊蠲伎嗄?,卻不打算改變主意。 姜玉姝蹙眉,與丈夫對視一眼,又跟郭弘哲商議幾句,三人合力攙起母親,對跪地的人說:“罷了,你既然心意已決,堅持要去秦州,那就去?!?/br> “什么?” 王氏驚呆了,旋即阻止:“不能允許!節骨眼上,他應該待在家里專心溫書!” 姜玉姝嘆道:“四弟的心,根本不在書本上?!?/br> 郭弘磊做主,強硬攙走母親,“弘軒早已及冠,他不是煜兒,攔得住人攔不住心,他敢半夜三更偷溜出去赴約,想必也敢偷偷離家去秦州。除非,您舍得打斷他兩條腿?!?/br> 親生骨rou,“打斷腿”僅是恐嚇,王氏當然舍不得打斷幼子的腿。她被架著,憂心忡忡往外走,不贊同地說:“不能任由他胡鬧呀!弘磊,你趕緊想個辦法,務必管住弟弟?!?/br> 姜玉姝使了個眼神,郭弘磊會意答:“好,我會想辦法的?!?/br> “哎?” 郭弘軒被晾在祖宗牌位前,孤零零,不知所措,茫然問:“娘?二哥?” “你們、你們什么意思?你們都答應啦?” “娘,您是叫我罰跪反省嗎?跪多久?” 郭弘軒大喊:“噯,好歹說個時辰!” 王氏氣得不吭聲,頭疼離開。 姜玉姝拉開廳門,郭弘磊邁出門檻,頭也不回,淡淡答:“問你的心。你認為應該跪多久,就跪多久?!?/br> “???”郭弘軒傻眼了,抬頭仰望眾多靈牌一眼,旋即心虛低頭,煎熬跪立,胡思亂想。 少頃·臥房 姜玉姝攙扶婆婆躺下,“勞神半天,歇會兒?!?/br> “真的放軒兒去秦州?這、這妥嗎?”王氏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郭弘磊低聲答:“家里指的光明大道,他不肯走,非要自己選一條崎嶇險路,妥不妥,他親自走一遭就明白了?!?/br> “全家左勸右勸,四弟壓根聽不進去半句,滿腦子全是素——”郭弘哲及時改口,“全是花魁?!?/br> 姜玉姝感慨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四弟現在毫無理智可言,咱們越是勸,他越是倔,棒打鴛鴦,等于親手把他推向花魁。老夫人,您舍得嗎?” 王氏紅著眼睛,咬牙切齒,“姓田的狐媚子,害人精,她分明是纏住軒兒了,哼,今生今世,她休想踏進郭家門檻半步!否則,我死后無顏面見列祖列宗?!?/br> “家有家規,您放心,我決不允許四弟任性妄為?!惫肜谝闳粵Q然,緩緩道:“老四不聽勸,自討苦吃,索性讓他吃個夠,迷途知返最好,倘若執迷不悟,就不值得母親心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