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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學生,又來找孫大人, 固執己見,催促資助與修學堂兩件事。知縣與教諭又發生爭執,誰也勸不住,佟千戶離席更衣時碰見了,隨口詢問,結果受了荊先生的遷怒,并且,那名童生年輕氣盛,出言不遜,魯莽搶白了幾句,惹得佟千戶大怒?!?/br> 李啟恭接腔,“宴席被搗亂,劉大人也大怒,按律,知縣不能杖責教諭,便下令打了他的學生四十板子?!?/br> “咳?!敝鞑韭勏H滩蛔≌f:“其實,劉知縣已是一忍再忍了!四十大板不算多,行刑時打得也不重,豈料那名童生嘴硬,身體卻瘦弱,受傷后病倒,一病不起,前幾天死了?!?/br> “當年,戰亂逃難時,荊先生腿受了傷,與家人失散,是那名學生拼命保護他南下。師生情深,情同父子,故最近一年,荊先生和孫大人大吵幾架,互不諒解?!秉S一淳無可奈何,“今天是那學生的頭七,荊先生想必悲慟,借酒澆愁,結果酒后失禮?!?/br> 姜玉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如此聽來,”她不禁心生敬佩,贊道:“老先生堅持向知縣爭取,初衷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學生。難得,十分難得?!?/br> “確實難得,他原本可以不管閑事的,卻選擇了一管到底,甚至不惜得罪兩任知縣——”黃一淳倉促停頓,緊張不安,唯恐女官生氣。 姜玉姝會意,正色表示:“今天我責罰他,并不單是因為他公然對知縣不敬,而是為了正法紀。眾目睽睽之下鬧公堂,若是輕易放他離開,法紀規矩何在?官府威嚴何在?” “是啊?!甭勏|c頭如搗蒜,雙下巴一顫一顫,奉承道:“縣尊英明,處變不驚殺伐決斷,卑職佩服?!?/br> 黃一淳訥訥補救:“荊先生初衷雖好,行事卻越來越偏激糊涂了,該罰,必須罰?!?/br> “但愿他能理解縣尊的良苦用心,停職期間靜思反省,早日認錯悔改?!崩顔⒐@息。 “拭目以待?!?/br> 姜玉姝叮囑道:“教諭停職期間,得安排人替他才行。黃縣丞,此事交給你,盡快挑選人手,暫行教諭教化之責?!?/br> “明白?!秉S一淳頷首領命。 姜玉姝想了想,關切問:“聽說,貧困儒生待在一所破舊小院內讀書,是嗎?” “沒錯?!?/br> “那個地方屬于誰?” 眾下屬對視一番,尷尬答:“那是荊府的別院?!?/br> “當初,老先生主動提供的?!?/br> “暫時,只是暫時,等衙門銀錢寬裕了,必將翻修學堂!” 姜玉姝搖搖頭,“官學幾乎變成私塾了,成何體統?這很不妥。在老百姓眼里,官府疏忽了?!?/br> “沒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拮據,實在拿不出銀子修學堂?!?/br> 她沉吟片刻,嚴肅吩咐:“這兩天我大概轉了轉,發現縣衙十分寬敞,南邊空著兩排廂房,白白浪費。聞主簿,你挑一處合適的,供儒生們暫住讀書,務必辦妥?!?/br> “???是!卑職一定盡心竭力?!甭勏1砻娈吂М吘?,內心不情不愿。 黃一淳恭謹問:“關于下一步,您有何吩咐?下官好提前安排” 姜玉姝早有打算,起身說:“按規定,我得巡察全縣,了解風土人情、山川河流的大概情況,此事過陣子再辦。當務之急是理清頭緒,稅糧戶籍案卷等等,我還沒看完?!?/br> “不急,您慢慢兒看,趕在年前巡察即可?!?/br> 姜玉姝點點頭,站在窗邊,往外一望天色,溫和說:“快午時了,你們先回去用飯,歇會兒,下午才有精力辦事?!?/br> “好?!?/br> “那,不打攪您休息了?!北娤聦僬酒鸶孓o。 李啟恭朝外走時,秋風恰一吹,忽然聞見一股清淺幽香,似有若無,勾得他心癢癢,不由自主悄瞥: 大敞的窗旁,秋陽明媚,照得女官肌膚玉白,光潔無暇,唇紅潤。她端莊而立,神色沉靜,秀美動人—— 類似窺視的男人眼神,女子往往能敏銳察覺。姜玉姝忽然扭頭,兩人目光相撞時,她驀地涌起不適感,卻面色如常,“何事?” 李啟恭瞬間回神,若無其事答:“最近有三個較要緊的案子,卑職正在協助黃縣丞審查,整理好的案卷已經放在您桌上了,請縣尊及時過目?!?/br> 在婆婆口中,姜玉姝拋頭露面許多年,早已習慣各式各樣的窺探眼神。上任之初千頭萬緒,她勞心費神半天,并未深思,頷首道:“術業有專攻,你們先破案,我會盡快看的?!?/br> “是?!崩顔⒐砸还?,不敢逗留,快步邁出書房,匆匆追趕同伴。 三日后·夜間 書房內,燭光閃爍,影子投在墻上,胡搖亂晃。 姜玉姝靠著椅背,右手握著木質雕花鎮紙,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左掌心,凝重問:“荊鎮?李家堡?圖寧兩大勢力?” 心腹小廝鄒貴,使勁點頭,“沒錯!”他挪近一步,詳細稟告:“這幾天,小的們悄悄打探清楚了:‘荊’和‘李’,自古就是本地兩大姓氏,全縣百姓,只要姓‘荊’或姓‘李’,不是同族也是同宗?!?/br> “雙方爭斗不休,從古至今不和睦。其中,荊鎮尚文,李家堡尚武,前者出了不少秀才和舉人,曾經出過知府;后者出了不少武官,曾經出過宣武將軍?!?/br> “衙門上下,有不少兩大姓的人,譬如教諭荊遠山和典史李啟恭,聽說交情甚一般?!?/br> 翠梅呆了呆,憂心忡忡,“咱們夫人上任第一天,就把荊教諭給停職了,會不會、會不會——招致荊鎮老百姓怨恨?” 當然了。小廝欲言又止。 姜玉姝泰然自若,“怨恨就怨恨,有目共睹,我并未濫用職權,問心無愧。無論什么身份,誰也沒本事討得每個人都喜歡,莫說人,即使金銀珠寶,世上還有人視其為糞土呢?!?/br> “也是!”幾個親信忍俊不禁。 姜玉姝心不在焉地把玩鎮紙,感慨說:“我算明白了!原來,那幾個荊姓儒生不滿我懲罰了他們的先生,拒絕搬入臨時學堂。而另外姓李和雜姓的,則愿意搬遷?!?/br> “唉,書生意氣,沖動,無知,不理解知縣的一片仁慈之心?!贝涿钒参康溃骸胺蛉藙e跟他們一般見識?!?/br> 姜玉姝絲毫未動怒,胸有成竹說:“無妨,我有辦法,不出三天,其余書生肯定會搬進官學!” 兩日后·清晨 幾名書生雇了一輛車,忙碌把行李往車上放。 少頃,為首的中年人吩咐車夫:“你把東西運去縣衙南角門,我們隨后就到?!?/br> “好嘞!”車夫鞭子一甩,“駕!”車輪轆轆,他慢慢遠去。 緊接著,書生頭領一揮手,招呼道:“走!” 其同伴摩拳擦掌,斗志昂揚地說:“既然官府再三邀請,咱們就去逛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