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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地想了一圈兒,卻也沒想起來康熙朝有什么姓劉的能人,看來這一位也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講郎罷了。還沒等他想明白這一位新師傅的來歷出處,那劉師傅已便已將目光投向了他,微蹙了眉淡淡道:“五阿哥這是怎么了,為何弄得滿桌滿身都是墨汁?”上來就能叫出自個兒的排序,看來是早就計劃好的。胤祺心里略沉了沉,一拱手剛要答話,太子邊上侍立著的巴白卻忽然跪在地上,大聲搶話道:“回師傅的話兒,是昨日學生不懂事兒,沖撞了五阿哥。今日學生正打算從五阿哥身旁過去,五阿哥卻忽然對學生動手,我二人便扭打了幾下,不慎碰翻了筆洗……”“胡扯!”胤祺還沒什么反應,一邊兒的七阿哥胤祐卻已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尖聲道:“你這狗改不了吃屎的奴才!竟敢滿口的胡言——”“七阿哥!”劉師傅的語氣忽然嚴厲了幾分,不由分說地打斷了胤祐的話,“學堂之上,不得出此污穢之語!七阿哥的圣賢書,難道一個字兒都沒讀進去嗎?”胤祺和胤祐的桌子是挨著的,此時卻也是忽然抬手,在桌子下頭按住了這個弟弟,沖著他微微搖了搖頭。他早就知道今兒這劉師傅準是對著他來的,誰摻和進來誰倒霉,犯不著叫胤祐也搭進來,跟著他一塊兒平白的被人折騰。那劉師傅見胤祐不再起刺兒,便又收回了目光,輕撫著胡須威嚴道:“巴白,七阿哥既然說你是一派胡言,你可有辯解之語?”“劉師傅,巴白這話確實是假的?!?/br>太子忽然開口,卻叫這一屋子的阿哥們都險些驚掉了下巴——他們這位從來都恨不得拿著下巴看人的太子,何時起竟也會向著他們這些個兄弟說話了?“哦?”劉師傅雙眉微微一挑,卻是恭敬地沖著太子拱手道:“請太子賜教?!?/br>“那時孤也在場,恰巧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二人并非是扭打時把筆洗碰翻的?!碧颖池摿穗p手緩緩開口,目光落在胤祺的身上,唇角忽然勾起了個冷漠的弧度,又接著不緊不慢地淡淡道:“是五弟懷恨在心,趁著巴白走過去的時候忽然出手,想要把筆洗推翻在他身上。卻不想出手時不小心碰著了桌子,反倒將那筆洗打翻在了自個兒的桌上……”胤祺目光微微一跳,唇邊忽然勾起些諷刺的笑意來。卻還不等他開口,胤祐便又忍不住跳了起來:“一派胡言!明明是那巴白懷恨在心——”“七阿哥!”劉師傅忽然厲喝了一聲,語氣已是十足的嚴厲壓迫,“太子明明已將事實說明,七阿哥卻仍這樣向著五阿哥說話,甚至還敢頂撞太子殿下——看來是想要陪著五阿哥一塊兒受罰了?”“老七,消停會兒?!?/br>胤祐一梗脖子還要說話,胤祺卻已一巴掌按在他的頭頂,使了些力道迫著他坐了下去。輕嘆了一聲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才淡淡拱手道:“胤祺行為無狀,愿受責罰。胤祐因與我交好,一時急切,亦是一片赤子之心情有可原——這責罰,就由胤祺一塊兒代受了罷?!?/br>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清淡,淡得仿佛不帶一絲溫度。在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千夫所指的少年時代——他孤身一人被綁在恥辱柱上,每一個人都在津津樂道著那些子虛烏有的丑事,都在信誓旦旦地傳播著那些捕風捉影的言論。那是他頭一次見識到失去道德約束時語言所具有的可怕力量,無所謂道理,無所謂真相,那些語言可以輕易地摧毀一個人的全部根基,可以徹底將他扭曲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模樣。而他卻只能被動地承受著,任何一次掙扎和解釋,都只會換來更嚴峻的暴風驟雨。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在這樣的殘酷人性之下掙扎求存,不然也不會有后來的那個風光無限的影帝?;蛟S是那一次絕地反擊之后他的路越走越順,亦或許是重生以來他總能輕易得到自個兒想要的東西,他早已習慣了這一份由實力和地位所保證的公平,甚至因此而漸漸淡忘了這樣丑陋的手段,漸漸忘記了那些可以輕易將他踩進泥淖里去的人,如果真想要折騰他,是根本用不著跟他講什么道理的。一直覺得這些個人的手段太過幼稚,卻始終沒能意識到——幼稚的人其實該是他才對。這不是他早已混的如魚得水的現代,而是主子奴才等級森嚴的大清朝,沒有人會和他講道理,甚至沒有人在乎事實和真相。只要他們想要,他們就可以輕松地信口雌黃,甚至可以輕易的便叫那所謂的事實,徹底變成他們想要的那個樣子……“巴白乃是太子伴讀,五阿哥與之沖突,是為對太子不忠,與人結怨而意圖報復,是為對他人不恕。小小年紀出手如此不知情重,是為待臣下不仁,暗中指使七阿哥出頭,是為待兄弟不義。如此不忠不恕不仁不義,必得重罰,以示懲戒?!?/br>胤祐聽得雙目通紅,不住地喘著粗氣,拼命想要站起來反駁。胤祺卻始終死死按著他,微俯了身淡淡笑道:“他剛說了忠恕仁義,你要是再站起來替我說兩句話,信不信他還能把剩下的禮智信給我編出個由頭來?”掌下小小的身體猛地一顫,忽然繃得死緊,又一分一分地慢慢軟下去。胤祺望著身旁不住顫抖著的弟弟,心中忽然有些發酸,卻又迫著自個兒必須要狠下心來,叫這個孩子好好的看清楚這一切,徹底學會在這深宮里頭生存的規則,就像——他的那幾個哥哥們一樣。胤祺定了定心神,下意識看向沉默地坐在一旁的胤禛——胤禛竟也正在望著他。他甚至能看清楚那一雙黑沉的眸子里頭燃燒著的火焰,那雙眼睛里有歉疚,有不忍,有掙扎,可無論里頭混雜了多少太過繁復的情緒,胤禛卻始終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他的身體僵硬而佝僂,仿佛已被某些太過沉重的負擔所深深壓垮。——這樣卻也就足夠了。胤祺忽然沖著他微微一笑,眼里是一片澄澈坦然的柔和?,F在任何一個人再站起來,都無疑只會叫那劉師傅更加的針對他,也會叫太子更視他為眼中釘rou中刺。胤禛的選擇無疑是最理智也最正確的,什么都不做才能真正幫到他,而那一雙眼睛里的愧疚與掙扎,就已是對他最好的安慰了。“……按例,當罰戒尺二十。既然五阿哥有心要替七阿哥受罰,便再加十下,共三十下——念在堂上還有阿哥年歲尚幼,還請五阿哥至后堂受罰?!?/br>總算熬到劉師傅把懲罰說完,胤祺心里頭卻是忽然一松,忍不住暗自失笑——到底是受前世那一次的影響太深了,還當是多大的事兒呢,結果就是挨上一頓打。前世他可是長在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這一套理論為經典的一代長輩的yin威之下。老院長雖然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