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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還在讀高中的程耀青也是這么忽然地跑到我房間里,對我說:「哥,我夢到媽了……我夢到她了……」然后開始抱著我哭……有時我覺得程耀青不管再大,都還像個小孩子───或者說,在我跟我爸眼里,他永遠都是那個掛著金豬頭的臭小子。現在都要二十九了,他依然跪在這里哭,那時他已是一個好女人的丈夫,也是一對兒女的父親。他居然又跪在這里,抱著我們媽的照片。照片里的雙眼正看著我呢,我發現自己很久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她了,照片里的臉數十年如一日的沒有變。她永遠也不會變了。程耀青抹著發紅眼角,像個驚慌失措的大孩子,他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膝蓋,說:「哥,不要這樣!你不能這樣───這沒未來的,沒希望的……我們好不容易慢慢變好,現在什么都好了!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無話可說。程耀青很久沒有這么軟弱的樣子了。我以為自己會非??謶?,實際上我只是覺得很累,累到一點多余的反應都做不出來。只想好好睡一覺。家里空氣中好久不見的灰暗顏色,似在那一天又回來了。我閉上眼睛,那年我三十六歲。其實我大以不要承認的。那時我的身邊并無對象,也將近一年沒有真正的性生活。因為我跟高鎮東早已徹底的分手。他最后一次選擇離開的方式相當決絕。是死亡。他被人當街砍死。那是一九九九年。那個月程耀青結婚。我親手點燃家門口那兩串劈哩趴啦的大紅鞭炮,穿著生平第一套量身訂做的西裝,陪著我弟弟,去把容家娶回來。喜宴那晚,好多親戚都紅著眼眶,「好在啊好在,終于啊──終于什么都好啦!」是啊,多好的喜事!......我們家許久不曾這樣熱鬧。那一天我爸容光煥發,整個人看去都年輕了好幾歲。程耀青這個新郎官牽著容家在臺上說致詞時,最后一句,還抱著容家一二三地一起喊出來:「哥──我們愛你!」……我尷尬地站在臺下。賓客們哄堂大笑,掌聲如雷。幸福得來不易,說得大概就是這種感覺。……那個五月,程耀青結婚,家里終于迎來久違的喜悅,也是那個五月,從此成為我揮之不去的噩夢。夢里有一片喜洋洋的紅。有那輛我親手改好的CB-I。有那兩張過期的張學友演唱會門票。還有那兩張過期的機票。里頭什么都有,就是沒有高鎮東。那份報紙當年被我爸用一杯永和豆漿隨意壓在餐桌上,塑料杯外有一層冰涼的水珠……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早晨。──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九日。那一年我們分開。我終于明白,這一次,我們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程瀚青,你就當作我想對你好一點,不用想那么多,現在能享受的時候就趕快享受,用不想太多以后的事。喂,等我們香港回來,明年你想好去哪沒?………「──阿伯!」響亮的稚嫩童音遙遠至近,我回過神,一個背著小書包的小女孩興沖沖地正朝我狂奔而來,我慣性蹲下來把她接住,那股煞不住的沖勁像是一顆小□□,撞得我胸悶欲裂。我笑著一把將小女孩抱起來。「阿伯!帶我去看弟弟──」程妮妮在我的臉頰上重重啵了一口,晃頭晃腦的,可愛非常。她脖子掛著那條刻著兔子的小金片。從三歲戴到現在,還是亮晶晶的。她開口學會的第一個詞是mama,第二個就是阿伯,反而是程耀青這個親生老爸被她甩在后面……她常說這只金兔子是她的寶貝,洗澡都不肯拿下來,小時候不小心扯斷過一次,哭得翻天覆地,全家怎么哄都哄不停,結果不知道怎么搞得,哭到痙攣發作,渾身抽搐,翻了白眼,差點把容家給嚇死……后來是我爸急忙將那條鏈子拿去修,才重新給孩子戴上。孩子高興得不得了,童言童語地說,再也不要把它拿下來。聽得程耀青夫妻倆哭笑不得,事后對我抱怨,「你不如抱回家養吧,不知道是我生的還是你生的」我點頭說好啊,舍得就讓給我,反正都是姓程的。當年在病床上看著四歲的程妮妮對那條金鎖片愛不釋手的模樣,誰都不明白我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自己不能當場痛哭。......現在孩子都要六歲了。抱著越來越大的程妮妮,我香了她一個。──那天正是容家生小兒子的日子。「好,阿伯帶妳去?!刮野褵焷G到地上踩熄,笑說。第40章完結篇(※交錯視角-完結篇)※三十七.高鎮東活了快三十年,我好像還沒主動給別人寄過什么信,以前追女孩子的時候也沒有過。去香港的機票已經買好,只是一直沒跟程瀚青說我還買了張學友演唱會票的事。那天閑來無事,不知為什么就動起給想給他寄信的念頭,其實并沒什么話要對他說,只想干脆把演唱會的票寄給他,也算個驚喜吧。我很少碰這些東西,提筆在信封上寫地址時還特別確認過幾次,就怕把寄件人跟收件人的地址寫反;寫完后,只把兩張門票裝了進去,再沒放其他東西,演唱會在香港,我想程瀚青應該一看就能明白。晚上去上班的路上,順手將信投進了中山北路上的郵筒里,我已經開始好奇程瀚青收到東西后會有什么反應。程瀚青在忙完他弟的婚禮后,又開始忙工作,只為了把六月假給挪出來,所以這個五月我們見面的次數格外少,他幾乎沒再來接我下班,從此那輛破車旁便少了一個男人抽煙等待的身影,對此,我居然多少感到了不習慣──總覺得那輛車,現在不僅僅是破,瞧著還寂寞了……五月下旬,華姐終于得了頭皮炎。迫不得已,只好跟我請了三天假去照顧她的頭皮,我忍不住在電話里念了她幾句,她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沒精神,也只是嗯嗯啊啊的,我準了她的假,她建議我讓小穎暫時替她的位置,帶幾天小姐───我應下,告訴她不用cao心。這幾天我跟程瀚青都保持電話聯系,有時是一通電話,有時是一封簡訊。嚴格來說,我們的作息是完全顛倒的,他剛起床準備上班的時候,我正要入睡;而他上床休息時,差不多是我一天最忙的開始,彼此都醒著,且能清醒說話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下午到傍晚的那段空閑,電話中,程瀚青一直沒有提起是否收到那兩張演唱會票的事,算一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