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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因托著腮半趴在桌子上,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來那張小小的手機卡,捧在手心地看著。真是個充滿吸引力的人,總讓人不自覺地想靠近。盛因眨了眨眼,又想起了江樓蒼白的肌膚和淡漠的眉眼,心里忽然安靜下來了,就像是在雪山上跑了很久的人,在看到日出的那一刻,整個人由內而外都是泛著光的。盛因一把撈過手機,撬開手機殼取出自己的手機卡,小心翼翼地將手心里的東西放了進去。這張手機卡里很干凈,除了幾個聯系方式,其他的東西都被刪的很徹底。短信,通話記錄,相冊,甚至回收站里都是空空如也。盛因撥通凌落的號碼,放到耳邊靜靜地聽著?! ∷哪樕行┌?,額頭上也出了汗,不過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全神貫注地聽著一成不變的嘟嘟聲,大腦一片空白。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實際上也不過49秒而已,盛因就焦躁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虛空的境界里待了一個世紀,胸口悶得慌,大腦也是空洞洞的。“喂?!?/br>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來,盛因心頭一慌,手機直接從掌心滑了下去,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來,靜靜地躺在桌子下面,界面還是通話狀態。他的眼皮突突跳了起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在心臟那塊兒,堵的他快要憋死過去。強烈的驚慌感讓盛因有種說不出難過,好似這一個電話撥出去,什么東西徹底就改變了一樣。像是自白茫茫的天幕中間撕開了一道小口,殘酷又真實的光亮帶著顛覆性的毀滅大片大片地傾覆下來,毫不留情地撲到臉上,刺的人睜不開眼張不開嘴,靈魂被抽走一樣無力又絕望。盛因的直覺沒有錯,因為他這個電話,將成為壓倒凌落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心里那張崩的快要斷開的弦,終于徹底地斷開了。很久很久以后,盛因在無數個午夜夢回輾轉反側的時候,總會想到有這么一天,他做了這么一件沖動的事,他顫抖著捂住淚流滿面的臉,悲傷的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了。大腦臨近崩潰的邊緣,悔恨和痛苦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席卷而來。每次這種絕望的感覺逼的盛因快要自殺時,他都會顫抖著手從柜子里取出那枚小小的黑鍛木盒,木盒里靜靜地躺著一張手機卡,和一把精致的小刀。這兩個東西交錯著給他溫暖和傷害,令他在夜深人靜時飽嘗痛苦和思念。他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一面流淚一面打開手機,望著屏保上少年清秀明媚的側臉,咬著牙又往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黑暗并不能掩蓋鮮血的色彩,它們仍然是明艷又鮮活的,在陰暗的臥室里更是猖獗狂妄,連痛楚都被它濃烈的氣味比了下去。這么多年了,過去這么多年了,盛因閉上眼睛在黑暗中放聲大哭,他折磨了自己這么多年。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淌到了手機屏幕上,少年的臉瞬間被染上幾絲嫣紅,像怒放的玫瑰那樣美得令人心顫。他抹開鮮血和眼淚,深吸一口氣點開收信箱,那里還有著一條短信,這么多年來,唯一的一條短信。好好活下去。時間:2018年6月18日。2017年7月12日,坐在辦公室里的凌落皺了皺眉,按下暫停鍵,取出耳機,眸子漸漸冷了下去。這是江樓的手機號。凌落的心緊了緊,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隨手按了一個號碼,接通后快速將號碼報過去。兩分鐘后,叮的一聲,定位消息發到了他的手機里。凌落的心也跟著顫了一下,他有些緊張地點開短信,看到內容的那一瞬,瞳孔迅速收縮,大腦也跟著沸騰了起來。啪嗒——精致的黑色手機摔倒了地上,堅硬的外殼在冷硬的地板上彈跳了好幾次才停下來,激烈碰撞的聲音一點一點撩撥著他的心,凌落雙手撐住桌面,閉上眼睛細細想了想近來所有的事,隨著思緒的深入,他的額頭上慢慢溢出密密的一層汗,身子也跟著抖了起來。再睜開眼睛時,凌落那雙深不見底的瞳孔里只剩下了狠意,完完整整的,只有狠意。什么東西呼之欲出了,他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個人。何林!第19章19“何醫生?!?/br>極度虛弱的聲音從左耳傳來,顫巍巍地向心臟的方向游去,沿途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藤蔓在絞著血管,抽痛的感覺持續不斷地涌入心臟。何林舉著針頭的手一抖,過了半晌才緩緩將頭轉向床上躺著的人。已是瘦的脫了形了,臉上的肌膚白中透出幾絲嫣紅,連細小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精致的鎖骨越發顯眼,眼睛是染了墨一樣的黑,正靜靜地看著何林。何林看到他脖頸上青紅的印記,心狠狠地痛了一下,病成這個樣子也要折騰他,真真是不曉得可憐人??!他別開目光,聲音有些哽咽:“很快就好了?!?/br>很快,你就解脫了。“嗯?!?/br>江樓應了一聲,輕輕地閉上眼,喉頭滾動了幾下,終于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他伸出手,看著何林將針頭扎進自己的血管里,還應該叫血管么,好像……已經沒有血了呢。冰涼的液體順著塑膠導管一滴一滴地流進江樓體內,慢慢吞噬他的血rou,腐蝕他的思想,撕咬他的靈魂。他感覺自己像一根漂浮在空中的羽毛,那樣輕,那樣白,那樣自由。江樓感受著自己體內迅速衰竭的各項本能,也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自己身體的變化,自己還能不清楚么?可是走不了,還不如就這樣死掉吧,房間里自那天回來就裝了24小時的監控,這些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來的。只是要快了。江樓看著自己越發削瘦的指尖,低聲道:“何醫生,你有沒有想過,咳咳……想過離開這里?”何林正在開藥箱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苦笑一聲:“等醫好了你,我就走?!?/br>“若是醫不好呢?”“那就等醫好的那一天?!?/br>江樓就不再說話了,他知道何林原先也算半個軍人,而軍人的理念便是說一不二。他會為了自己決定的事情一直戰斗,直到倒下為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何林想要幫自己的呢?大概是每次對上他那雙溫和的眼睛時,總能窺見那些藏在鏡片后面的,深刻的堅定和信仰,莫名的就讓自己覺得心安,好像就這樣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兩個人也能互相理解似的。江樓想,自己也是半猜半賭,猜何林到底是要讓自己生著走,還是賭他用了藥真的要讓自己死掉。這般壓上自己性命作為賭注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