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猛地被拽到了極限，沈多意扭頭盯著戚時安，瞳孔恨不得射出激光把對方灼燒出兩個洞來。他此時此刻明明完好地穿著衣服，卻感覺已經被扒光看了個遍。

戚時安終于褪去了笑意，眼中只剩下繾綣的溫柔：“我哄你的?！?/br>
沈多意將信將疑：“什么哄我？”

“剛才哄你玩兒的?！碧旖K于要亮了，戚時安拽被子搭在沈多意的身上，“你當時疼得蜷縮成一團，嘴里時不時叫一聲‘爸爸’或者‘mama’，我怎么可能還有心思耍流氓？給你草草擦完，換上衣服就睡了?！?/br>
原來那晚他無意識地叫了“爸爸”和“mama”。

沈多意薄唇翕動：“那天是家長會?！?/br>
“我知道?！逼輹r安躺在旁邊，伸手貼住了對方的掌心。

沈多意怔忡著張開手指：“沒有人給我開家長會?！?/br>
戚時安又說了一遍：“我知道?！?/br>
他緊緊地挨著沈多意，手指插入對方的手指間，然后用力扣住，心口處的欲望全然消弭干凈，只余下一腔愛惜。

沈多意望著病房的天花板，慢慢地說著：“我爺爺腿腳不好，老師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所以每次就不管我了。每次家長會都放學很早，出校門時能遇見好多同學的家長，有的訓孩子沒考好，有的讓孩子回家先吃飯?！?/br>
沈多意仰頭吸了口氣：“我特別羨慕他們?！?/br>
為衣食發愁也好，辛苦賺錢養家也罷，他從來不畏懼這些困難，只是他太渴望了，也想回家有父母嘮叨他，也想家長會的時候自己座位上不是空空蕩蕩。

“我學習可好了?！鄙蚨嘁獠恢挥X回握住了戚時安的手，“每次考第一名，我都坐上車去給我爸媽掃墓，承諾他們下次我要考得更好?！?/br>
戚時安像被攥住了心脈：“叔叔阿姨一定特別高興?！?/br>
沈多意終于忍不住了，有些無助地說：“我特別想聽聽他們夸我兩句，我從七歲那年就再也沒聽過了?！?/br>
七歲那年沈多意失去了雙親，家長會那晚沈多意十七，此時又已經過了十年。

他會有很多個七年，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可能長命百歲，但只有第一個七年，他擁有著完整的家。

戚時安哄道：“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br>
此刻的沈多意和那年的沈多意一樣脆弱，慶幸的是，都有人陪著。戚時安紋絲不動，直到旁邊傳來平穩的呼吸才松了口氣，然后重新把對方攏進懷里。

天隱隱亮了，病房外面的走廊漸漸響起動靜，他們兩個擠在病床上睡回籠覺，倒都沒被打擾，估計是太累了。

沈多意腦海中的風暴在睡夢中平息，蹙起的眉頭也暗暗舒展開來，他習慣睡覺時把被子團在懷里抱著，此時擁著戚時安的身軀卻格外別扭。

一點都不軟乎，別是黑心棉吧。

這一覺睡到了將近十點，兩道鈴聲同時響起，他們兩個也總算醒了。戚時安先低頭去看，發現沈多意睡眼惺忪但沒了低沉情緒，便放了心。

他接通電話：“安妮，我上午不去公司，把會議重新排一下?！?/br>
沈多意翻身下床坐在了椅子上，也按下了接聽：“唐主管，我……家里有點事兒，忘記請假了。抱歉啊，下午準時上班?！?/br>
兩個人的電話又同時掛斷，沈多意還迷糊著，說：“耽誤了半天班也忘了給主管請假，你請了嗎？”

戚時安笑著問：“我給誰請比較合適？”

沈多意這才想起來戚時安是老板，他陪著老板回憶歲月崢嶸，到頭來月終老板還得扣他全勤。戚時安知道對方心里又要不平衡了，趕忙說：“月底給你發私人紅包，謝謝你辛苦陪床?！?/br>
“用不著，我又不是護工?！鄙蚨嘁獯е鄙狼懊娴目诖?，說完眨眨眼，在醒神。

戚時安也穿上了皮鞋坐在床邊，兩個人面對面，偶爾對視一眼，對視完又把目光錯開。難怪電視都愛用一方生病推動情節發展，這招看來確實有效，他們竟然抱著睡了多半宿。

戚時安問：“右腿上的疤，怎么弄的？”

“小時候磕的?！鄙蚨嘁饣叵?，“我爺爺那時候有個小三輪，我在胡同里騎著玩兒，掌握不好就撞墻上了，摔下去正好砸在了一塊爛磚頭上?！?/br>
戚時安“嘶”了一聲：“還挺皮?！?/br>
沈多意忽然咧嘴一笑：“我發小他媽心疼壞了，給我燉了好幾天的雞腿，我那時候從胡同尾走到胡同口，能抱一堆吃的，都是街坊們給的?！?/br>
戚時安聽得入迷，仿佛眼前的沈多意變成了小小一個，他出聲問：“胡同拆了嗎？街坊們都還在嗎？”

“在啊，就在秋葉街北邊?！鄙蚨嘁馍焓止雌鸫差^柜上的保溫桶，“逢年過節我都去看看叔叔阿姨，還有街坊們?！?/br>
戚時安說：“以后逢年過節，在你的見面表里也加個我吧?！?/br>
從醫院離開各回各家，沈多意昨晚深夜從家里出來，早上也沒回去，不知道沈老要怎么念叨一通。他停好車上樓，開門時正好碰到送外賣的派送員。

沈老開門拿外賣，看見他一并站在外面，直接鼻孔出氣：“我可沒買你的?！?/br>
沈多意笑著關上門：“你不能學會了叫外賣，就老吃這些啊?！?/br>
“我每次叫的東西都不一樣?！鄙蚶蠎械美硭?，兀自走到餐桌前坐下，只給一副背影，“看你這身穿戴，不是半夜回公司加班了吧？”

沈多意去洗手，洗完拿著筷子想蹭吃蹭喝：“昨晚有個朋友住院了，我去看了看，他也沒人陪，我就在醫院陪了一宿?！?/br>
沈老態度息變：“是不是孟良啊，他現在好點沒有？”

沈多意來往的朋友不多，不怪沈老想錯，他坦白道：“不是孟良，是現在那個公司里的一位同事，我倆都睡著了，上午就沒去，下午正常上班?！?/br>
“以后出門言語一聲，要不留個紙條，別慌慌忙忙的?！鄙蚶喜辉僮肪?，“拿個空碗去，我給你倒點粥喝?！?/br>
沈多意吃完飯就換衣服準備上班，耽誤了一上午，就別再奢求午休了，得抓緊時間找補回來。走前看了眼門后面掛的日歷，這周末就二十號了，該給老爺子體檢了。

“爺爺，周末去體檢，你別約人釣魚什么的?！彼麚Q好鞋子，朝屋里喊了一聲。

沈老回喊：“又該體檢啦？知道了，麻煩?！焙巴暝傺a一句，“開車慢慢的，路上小心?！?/br>
普通轎車再快也有局限，跑車就不一樣了，動靜喘出來便高下立判。戚時安的新車到了，回家洗澡換了衣服，下午直接換了車趕到公司。

“戚先生，您好點了嗎？”安妮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因為所有會議都是按照計劃方案走的，所以只能往后順延，不能另補?！?/br>
“知道了，提前到兩點二十吧?！逼輹r安拉開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