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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我都是不去的,你可明白?”梅千嶺見他說得決絕,由不得長嘆一聲。知他已有九分放棄,小仙便勸飲解毒茶。梅千嶺緊盯著那碗茶,是毒茶還是解毒茶,在腦內翻騰了良久,終還是橫下一條心,堵上性命信他一回,是死是活也都栽在他手上。可惜不過須臾,就面色發白,口吐白沫了。臨昏厥前,他把“信他”這一念想,掐得灰飛煙滅。可是,茶水的確是解毒茶,只是熏香摻了蟾涎,有麻痹軀體作用,同時伴有不等量副作用,昏厥是暫時的,以防止在茫茫大海上,梅千嶺恢復意識后,船夫不是他的對手。對他,小仙著實考慮周到,雖然不那么喜他一次次魯莽,但君子島的梅一門,他也不想惹,于是變著法的羞辱,希望知難而退。將空茶杯攬回,小仙面色冷峻地拍了一下巴掌,客房門應聲而開,春望拖著一條一人高的麻袋從屋外走進。小仙吩咐把梅千嶺裝袋馱到渡口送上船,十兩紋銀的擺渡費,足夠送他到任何一個地方。素日蠢萌的春望冷臉麻利收人的風范頗得小仙真傳。送走了“梅瘟神”,小仙迫不及待去看六月,盡管夜深人寐,可有些梯己話還是要私下說與他的。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窗而入,翻身將他壓于竹床上,撒嬌蒙被在他胸膛上邊蹭邊妄語:“六月,咱們成親吧?!?/br>這個人,他想了八年,不,差不多十年了吧。十年可以讓一個十歲的孩子長成一個大人,讓一座山莊的繁華灰飛煙滅,也可以讓兩代人的皇帝夢破碎,讓活人與鬼殊途,十年,卻不足夠戒除一人對另一人的思戀,哪怕對方已行銷寂滅,成為一處孤墳野鬼,那隨土而掩的苦楚和因渴慕于胸內迸發的熱度,從不曾被時間殲滅一分一毫。或許這世上真有永恒,不是永恒的生死,而是永恒的痛苦。他些許理解。但在這個永恒中,屬于他的小小十年,短促得可憐,那萬分珍視的十年,在這個人的心里,比不過于另一人的滄海一粟,彈指一間。“仙少爺,別鬧了?!?/br>鬧!他以為他在鬧?守著江臨風這個大活人,苦苦隱瞞于他,每年耐心等待清明一日,就為與他相處幾天,他竟以為自己是在鬧?他有些光火,棉被下扒開他的衣衽,毫不客氣地在下面咬上一口。他驚叫,后反抗,反而激起他火熱的斗志,自胸口一路咬將上來,直到把他的口舌也悉數咬在嘴內。他記得他曾說過,他的相貌壞了又好,好了又壞,身體被破壞過,被重塑過,除了一顆心仍保持著“六月”這個名字該具有的模樣,其他部分皆已面目全非。一個失去自我,連生而為人都懷有愧歉,這樣一種低于螻蟻的卑賤的人生,還配怎樣的體恤與關愛?他感受到身體的反應,雖似一團火,卻在對方體內凍成一把刀,這種窮兇極惡的求愛方式,不亞于他小時對他的種種虐待與折磨。是然,他再度心灰意冷,從他的身上爬起來。很絕情?不夠,他要更絕情!“你啊,還不知道吧,”他色厲內荏地講,“其實我三叔,江臨風他,沒死,他還活著?!?/br>“。。。。。?!?/br>他滿意地看他的臉在哭笑之間反復拉扯,終于在無聲中崩潰而死,就像裝得過滿的麥谷袋,突然被銳物開裂后在空中破碎紛紛而揚的谷子雨。于是,他決定再補上一刀,告訴他他根本不愿見他,否則也不會躲了這些年,因此,他更該死心。他自恃聰明以為,生而不得,比死而分離更讓人傷心絕望,死亡不是終點,心亡才是。他要他明白,江臨風對他的心,早亡了。看著他在口袋里摸索許久,方掏出一朵小小的,有些枯萎的白色米囊花,舉在他眼前:“這又是什么?”他當然知道是什么,米囊花,是還在他小時江臨風自回疆帶種回來的一種藥用植物,有著鮮艷外表,開緋色或玉白色花朵,花冠重瓣,果實為奶白漿汁,曬干后可入藥,用于止痛麻醉效果極好,若提取純度極高,給常人服用,則會上癮。唯一懂得種植和提純的,江湖秘傳惟有江家,而江家只有江臨風一人得了江石攀的真傳。小仙從沒種過。于錯愕中,他告訴他,這是他晚飯后去后園散步,無意于祠堂外的磚石墻縫間摘得,他立刻就因這個線索興奮起來,只是祠堂重地,他不便擅入。在小仙闖入臥房之前,他已千回百轉,搜索枯腸如何與他開口相詢了。“所以你早就懷疑了?”小仙從未覺得自己愚笨,一種挫敗感和無法掌控大局的驚惶油然而生。“當真他沒死?”花因手的顫抖而顫栗,與臉色的潮紅互相映照,忽而又轉白,胸膛起伏波動,額上透著細密的汗珠,因為忍受不住這種折磨,不得不將頭埋至雙膝間,低聲啜泣。小仙冷眼旁觀,這種表現,與中毒癮無異。“你別自作多情了,他本不想見你,否則也不必要我瞞你這些年,不如死心?!彼麘嵑薜卣f。倘若江臨風就在眼前,他一定會當著他面毒死他,哪怕這機會十分渺茫,他也要奮力一試,想勝過那人的心如烈火烹油,十年以來都蠢蠢欲動。許久,六月才克制住聽聞訊息之后的復雜心緒,穿好被他撥亂的衣衫,平靜說:“帶我去祠堂吧?!?/br>小仙沒有反對。他想,這是遲早要發生的,除非他真的能在六月知道之前將江臨風置于死地,可于倫,他們是至親,于道,自己根本不是對手。既如此,索性讓六月看清事實,而自己唯一篤定的籌碼,就是江臨風永不可能接受他。來到祠堂后,望著草庵四周茂密繁盛又似曾相識的花草木植,尤其那開得一叢叢如美人嬌媚明麗的米囊花,往事如風涌動心頭。六月觸景生情,仿佛草庵內的一幅山水墨跡,一方紙硯,一枝毫素,一系整齊擺放于桌角的冰玉青瓷茶皿,都仿佛有了靈魂,帶有前人的余溫。床邊的花梨木衣架被歲月磨損得斑駁光亮,上尤置著一件他最愛的麴塵色青衫,想來主人剛離去不久,觸著恍若觸動真人體膚,不由潸然淚目。小仙則斜靠在門口的籬笆護樁上,不形于色,內心卻五味雜陳。見屋內人審度仔細慢吞,不耐煩高聲叫嚷:“我說吶,人早走了,看了也是白看!”六月方醒悟回轉,問他人在何處,得到醋酸的揶揄:去了不知哪座名山大川里的哪座觀音彌勒殿,受戒出家去了。他少不得一怔,旋即語出驚人:無妨,活著就好,在哪里都好。于是小仙極為懷疑其為人的超脫端正:活著就好?哪里都好?出家不見你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