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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一個充滿氫氣的氣球,莫名其妙飄到你手里,拿著好像很輕松,可實際上它造型滑稽,甚至惡心,讓人不好放在外面,只能慌慌張張努力往水底下按。他真的努力按了。但真的就結束了嗎?他以后不會再來找我了嗎?孟春水沒法忘記父親推門出去時眼中的狠戾,這讓他感到久違的害怕。從那天晚上開始的不安始終纏繞——是這樣一個道理,你要想把氣球按住,就不得不和塑料皮接觸,然后,自然而然的,你也會始終摸著它丑陋的輪廓。好在趙維宗總在他身邊,從來沒多說什么,可又好像時時刻在告訴他,別愁呀,你看我也在按著呢。所以春水經常也會感到幸運。日子平平常常,很快就又過了一個月。北京的十月是最美的。姑娘終于能把辮子解開,讓長長的頭發散在秋風里,散在牛仔褲的線頭上,瀑布一樣地晃,并不用再擔心炸痱子;男孩打完籃球也終于不用像蒸桑拿一樣濕個全身,還可以躲進教學樓的陰影,擠在掉漆的長凳上看秋天又高又藍的天,天上時不時有幾只家雀飛過。就像趙維宗總說的那樣,人間四月算什么,人間十月才是真天堂。十月底,孟春水領到了上個學年的獎學金,六千塊,在當時已經算是一筆不小的數額。很久沒下館子了,盡管他從上大學起就一直在攢錢,攢了四萬多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于是孟春水決定請趙維宗吃頓好飯。“好,我的天,莫斯科餐廳?這地方貴得要命,我惦記十幾年了,一回也沒來過,等下了課我就過來,你也別去太早啊,”趙維宗在電話里答應著,光是聽聲音就能想象出他臉上的笑意,“什么,已經到門口了,今天你下課這么早啊。這不好辦了,我還有一節四十分鐘的課呢,逃了老師估計要殺我。等再坐地鐵去那兒,怎么也得倆小時,要不你先去附近溜溜,北京展覽館就在旁邊吧?”孟春水聽到對面教授咳嗽點名的聲音,然后趙維宗就匆匆掛了電話,過兩分鐘又發來一個包含巨大愛心的彩信,配文曰:跟著水哥有飯吃,親一口。收信的人默默笑了,但他并不想去什么北京展覽館,于是就進到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翻菜單,又不時看著外面干凈空闊的街道發呆。天漸漸暗了下去。也許是工作日的緣故,這高級餐廳客人不多,靜得很,有個臉蛋紅撲撲的年輕女服務員倒是對孟春水表現出很大興趣,搖著紅格子裙擺,花蝴蝶似的跟他身邊晃,一會兒給他倒杯水,一會兒又往他水杯里加幾片薄如白紙的檸檬。“在等人一塊來點菜嗎?不不不我不是趕您走,平時這會兒都沒什么客人,有您在這兒我們幾個還不至于那么無聊呢?!惫媚锖髞韽膯T工休息室偷偷拿了一把瓜子給他,如是說道。“嗯,在等人?!?/br>“朋友?女朋友?”姑娘的臉又紅了幾分,“您別嫌我煩,我就隨便問問?!?/br>孟春水沖她笑了笑:“戀人。他有課要晚來?!?/br>“噯,她可真幸福,我在這兒干了四年,還沒人請我吃過一頓呢,”年輕女孩有些局促地捋了捋頭發,“別說請我了,要是我能找到個您這樣好看的,我請他吃也行呀?!?/br>孟春水溫和道:“他長得比我好看?!?/br>姑娘瞪了瞪眼,好像說不出別的了,于是就退回到出菜口邊上,跟百無聊賴的同事聊閑天去了。又過了幾分鐘,終于有客人推門而入。小服務員趕忙往上迎,卻發現這哥們徑直朝那個清秀的客人走去——她幾乎要驚叫出聲——她想象中的,那個帥哥的戀人,應該是個周迅水準的靈氣女孩,怎么會,怎么會是這樣一個陰陰的大叔??!還是那種放電影里一看就知道是反派的!小服務員又走上前去倒茶,再度打量了一番那個中年男人,只覺得萬念俱灰手也哆嗦,幾乎想要坐地大哭。但她很善于察言觀色,立刻就發現這兩個人好像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不可能是戀人,戀人怎么會連對方的臉也懶得瞧呢?坐在那里,就好像有仇一樣。“謝謝,”孟春水從她手里接過茶杯,“暫時不需要點菜?!?/br>小服務員知趣地站遠了。孟兆阜悠悠然撣了撣領口的煙灰,道:“你今天還挺閑,吃個飯還提前來這么早,請那個窮小子吃?”“你跟蹤我?”“小事情,托秘書跟了幾天,不然我不是連兒子也見不著面嗎?!?/br>孟春水緘口不言,他只希望趙維宗千萬別太快過來——氣球確實按在水里,你以為它氣兒快跑光了,你要忘掉它了,可其實它沒有。“我今天來找你是有話要問,你對那個姓趙的小子是真的?不是玩玩?”他這種了解一切的口吻讓孟春水很不舒服,冷聲道:“這是我的事情?!?/br>“哈哈,當年我跟你爺爺不也是這么說的,不過,你要真愿意跟他混,爸爸也無所謂,可能咱家爺們都有這點愛好吧?誰知道你爺爺年輕的時候有沒有這么搞過呢?”“你到底想說什么?”“還是那件事,”孟兆阜話鋒一轉,“你得來我公司工作,積累歷練幾年,等我死了,自家的產業不能到別人手里。我一輩子都耗在這上面,交給誰都不行!”“不是你的產業,是國企?!?/br>“沒有分別,”孟兆阜輕蔑地笑了笑,滿眼都是病態的狂熱,“權握在我手里,錢也是,還不算是我的?到時候都是你的,誰也拿不走!哪怕天王老子也別想!”瘋子,孟春水在心里想,又道:“說過了,我不去?!?/br>“其實也由不得你,聽聽看,”中年男人的臉色陰沉下來,突然開始大聲念詩:“我愛你,就像愛著無法猜透的夢幻——超越太陽和幸福,勝過生命和春天?!?/br>寥寥客人與服務員均投來驚異目光。孟春水立刻站了起來,失聲道:“你干什么?!”孟兆阜直視兒子的眼睛,嘲諷道:“不熟悉嗎?那位姓趙的小朋友還給你讀詩呢,夠浪漫的啊,以前還真不知道我兒子平時生活這么有意思,幸虧上回去了趟你家,給我自己弄了個小幫手?!?/br>孟春水臉色倏地蒼白起來,低聲問:“果然,那個樹根嗎?”“我兒子就是聰明,隨我,”孟兆阜嗑了個瓜子,“其實你早就覺得不對了吧?我走之后你就給收到衣柜里了,其實該把它扔了的,要么也不會有今天這茬事。但我就猜你不會,畢竟是你心愛的小趙親手做的,對吧?”“你裝了竊聽器,”孟春水動作很輕地坐下,好像怕把什么坐碎,又把什么可怕的東西驚醒似的,“聽到了什么?”“有很多呢,畢竟放在臥室里嘛,其實你也不是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