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
,心想哪兒不是這樣呢,像他自己這種人,擺在他面前的,也沒有第二條路。又拍拍孟春水的肩膀:“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愛好,等過兩年高考完就可以畫了,想畫多少就畫多少?!?/br>孟春水仰面躺下,靠著青黑的瓦片,笑道:“早就忘了怎么畫了。我跟你說,那個老師,他居然拿著話筒上課,就是唱卡拉OK用的那種,還得自備一個接線頭,結果說話聲音還不如別的老師不拿話筒大。就老是那么懶懶散散的,我們都說,張老師講課不張嘴。那時候班里八十幾號人,能聽清的沒幾個,認真聽的也沒幾個,拿起畫筆畫的就更少了。“我聽父親講,張老師是清華畢業的,學的土木,和他是一屆的同學。高考剛恢復那會兒,考清華多不容易啊,而且他也不是長沙人,不知道為什么跑來當美術老師。周圍人都說他不正常。“可我當時覺得他就是隱匿的藝術家,學校其他老師從不找他聊天,他每天不上課在做什么,去廢墟拍照,去展覽拍照,去全國各地,再洗出來,把美拿到課堂上,給我們看?!?/br>趙維宗想起孟春水屢次表露的,想去各個藝術區的愿望,道:“那意思是,你的童年偶像就是他了?!?/br>“也不能這么說,畢竟我對美術的愛好也就那么一點。但就是覺得他很特別,和所有老是都不一樣,就像那種不得志的書生,或者孤獨的渡客?!?/br>孟春水說這話的時候很憂傷,使他本來就秀氣的五官在月亮下的淡淡的云影里,實在顯得十分好看,簡直不像這世上的人。他為什么憂傷呢,趙維宗想,他是誰,他是孟春水,他心氣兒那么高,又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兒,是不是常常覺得自己和那位張老師一樣,也是個孤孤單單的人?沒人懂他,也沒人想懂他?如果他真這么認為的話,那可就太傻了。趙維宗從不無緣無故就說人傻,說他傻是因為,他愿意陪著孟春水孤獨。不過,倆人一塊孤獨,那還算不算孤獨?想這事兒的時候趙維宗心里有些迷茫也有些甜蜜。這些奇異思緒像月亮邊上的云絲一樣縈繞著他。趙維宗在心里對自己打保票——無論如何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孟春水。自從那天從八達嶺回來,他漸漸地接受了自己真實的想法??伤麤]說出口,因為不想打斷孟春水,更因為他覺得一定會發生的事就沒必要急著說出來,說出口的誓言反而顯得輕佻。此時孟春水又道:“后來我上了高中,還在原來的那所,雅禮。張老師不教我們了,可他和我爸還是朋友,經常來我家吃飯,有時候也和我爸出去釣魚?!?/br>“我本來以為我的日子會一直這么平靜,仿佛二十年后什么樣已經可以預知了,”孟春水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輕描淡寫道:“可是,你知道嗎,我那天回家早了,居然看見我爸和他躺在床上,都沒穿衣服?!?/br>第07章趙初胎發誓,她起初絕沒有偷聽她哥深情告白的意思。那段時間她剛接觸“小學科學”這門學科,按著課本里說的方法養了些蠶,八月底正是她的蠶寶寶們結繭化蛾的日子,可有幾只半個月了還沒動靜,讓她每天都惦記得很。每次半夜出來上廁所,都得到北廂房的窗臺上去瞅上一會兒,看看那幾只老繭有沒有破出蠶蛾來。是夜,她一如既往地溜出去看蠶,腳步非常地輕——由于她老娘懷疑她根本不想上廁所,每天不好好睡覺是單純為了看蠶,屢次威脅要把那一窩胖蛾子都扔掉,趙初胎很害怕,于是練就了穿拖鞋走路不發一聲的絕技。哪知還沒走到北屋,她卻意外地發現東房的屋脊上坐著倆黑影。賊?賊不可能這么悠閑吧,看那樣子好像有杯酒就能學李白吟詩了??蓪τ谝粋€五年級的小女生來說,確實也想不出什么別的解釋。趙初胎悄悄躲到屋檐下,倒也沒太害怕,反而有種看熱鬧的興奮感,她知道只要一嗓子喊出去,今晚就有正當理由不好好睡覺了——小孩子對于不睡覺總有一種迷之向往。結果她剛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就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從頂上傳來:“那……你后來怎么辦的?”“沒怎么辦,我把他們臥室門關上,回屋寫作業去了?!?/br>趙初胎緊緊捂住了嘴巴——她聽出來,問話的是她哥,至于另一個,暫時沒聽清楚。她哥沉默好久,終于又出了聲:“你mama呢?”“我mama?你見過她?”哦,這回聽真切了,和她哥說話的是隔壁那個皮膚很白的哥哥。她對這人印象挺深,老聽自家老哥“春水春水”地念叨。“沒,我一直想問你來著?!?/br>“她很早就死了?!?/br>趙初胎一驚,想必她哥也是如此,緊接著她又聽見孟春水說:“嚇到你了吧??赡芪覀兗掖_實不太正常?!?/br>可不是嗎,趙初胎想,你答得這么直接,我哥這種傻冒兒說不定已經嚇得更傻了。“怎么會呢,”趙維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我就覺得,你好像經歷過很多我們這個年齡不該經歷的事……這都是以前我沒有想過的?!?/br>“確實,所以有時候我古怪,也是可以解釋的吧?”“我不是這個意思?!?/br>“你不用有壓力,”孟春水淡淡道,“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想告訴你,至于別的,我并不在乎。你明白嗎?”趙維宗卻道:“其實我也有事要跟你說?!?/br>趙初胎聽出來,她哥這話說得很慢,字正腔圓的,這人只有說重要的事時才會這樣,于是她放棄回屋的想法,豎耳朵仔細聽起來。“嗯,你說吧?!泵洗核疁睾偷?。“好。其實你早明白了吧?我喜歡你,我要追你,明天開始?!?/br>這話出口,仿佛胸口千斤放下,趙維宗喘氣也舒坦了許多。這段時間以來,他思考過許久自己會在什么情況下對春水坦白,沒想到真到嘴邊,這話也沒那么難說。趙初胎這邊已經驚呆了,站原地動不了,腦子嗡嗡直響——什么,情況?哥哥,喜歡,春水哥哥?都是,男的?這可謂是她十一年歲月里聽過的,最最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話。如果,她是說如果,這話是對她說的,趙初胎可能會叫出響徹北京城的嘹亮一嗓。哪知孟春水仍然非常平靜:“謝謝你,我很高興?!?/br>“是嗎?”趙維宗的聲音明顯多了些興奮,“那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會……”孟春水打斷道:“但我覺得還是到今天為止比較好?!?/br>“什么意思?”趙維宗像是從天上落到地下。孟春水似乎笑了一下:“那天蹦極回來,我就差不多明白了。我想了很多,這么說不是因為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