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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包括那次暴雨前他們在面館里喝得啤酒,包括黑夜里孟春水的煙頭,包括那些似是而非的玩笑。于是他也說不出話來,便跟著孟春水繼續望著那群老師往宮門走的背影。孟春水的過去,他并非一無所知,可仔細一想,確切的東西卻也很少。這些事他不問,春水不提,已經成了一種默契,因為過去本就沒什么意義,擺在他們面前的似乎總是無可憂愁的未來。但今天,他對這種默契產生了動搖——趙維宗忽然意識到,過去發生的事對春水來說并非一文不值,相反的,還有一顆定時炸彈埋在某段他無法看到的,獨屬于孟春水的人生里,隨時可能把某些東西炸得粉碎。于是孟春水顯然很害怕。于是趙維宗也跟著害怕起來。想到這里,那人群中的一位突然回了頭,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不是偶然,那人半天沒扭過頭去。是個瘦削的中年人,穿著白襯衣,黑褲子,很普通的打扮,趙維宗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伤置鞲杏X到身邊的春水呼吸一滯,讓人有種他們在對視的錯覺。隨后那人轉回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孟春水愣了愣,然后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走吧?!彼蝗蛔兊孟駴]事兒人似的,臉上又泛起慣有的溫和模樣,對趙維宗說。“???”“現在去八達嶺應該還來得及?!?/br>“哦,咱還得去蹦極,我差點忘了?!?/br>趙維宗沒有多問,也不知道怎么問??伤黠@是有了心事,早上的興奮勁兒也消失了一半,這點孟春水看得出來,但他現在心里也非常亂,只能掏出點零錢,想一會兒路過報刊亭給他買根奶提子吃。再看那算命先生,還坐在方才的粥鍋旁,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捻著灰白胡須嘆起氣來。下午兩點,19路公交車上空空蕩蕩,僅有楊樹葉篩落的細碎陽光把車廂填滿。一切都很安靜,兩個男孩子叼著冰棍棒,一同出神地望著外面永定河波光粼粼的水面。過了半晌,其中一個說:“他們傳的那個老師,就是中午你看見的那個人?!?/br>另一個立刻道:“我猜到了?!?/br>“我確實沒想到這輩子還會再看到他。其實也想過,但我覺得再見面時一定是我去殺他?!?/br>“那今天就太巧了?!?/br>“我當時很害怕?!?/br>“我也很害怕?!?/br>“你怕什么?”“春水,我說實話,我不知道?!?/br>孟春水語氣很淡:“我那個樣子可能嚇到你了。當初我說這些傳言都是假的,你還信嗎?”“瞎八卦的那群人我都揍了,還能不信?”“我說現在?,F在你信不信?”趙維宗愣了愣,還是道:“信?!?/br>孟春水把冰棍棒撅成兩段:“其實你沒必要聽任何人的,相信自己的判斷就好?!?/br>趙維宗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低下了腦袋,沉默半晌,又盯著公交車地板上晃蕩的樹影說:“我已經想好了?!?/br>“你說?!泵洗核⒖痰?,似乎剛才一直在等著這話。“我經常覺得,很多事都像謎,現在你也像個謎了?!?/br>“我?”“嗯??晌矣植挥X得有什么不好?!?/br>孟春水沒有說話。趙維宗接著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想說,等哪一天你要是想把謎底告訴我,千萬別猶豫也別害怕?!?/br>春水笑了:“你覺得謎底是好東西?”“沒有,”趙維宗抬起眼來,望住孟春水,“我只是知道,等到那一天,我絕對不會不在的?!?/br>孟春水先是怔住,愣是半天沒出聲,然后低頭把折成兩截的冰棍棒拼起又分開,呼吸聲越來越重。然后他說:“我沒想到?!?/br>趙維宗并不覺得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不尋常的話,現在聽孟春水這么一說,倒是對他接下來會說什么期待起來。然而孟春水似乎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了,轉而道:“你以前去過八達嶺嗎?”“沒有,”趙維宗頓了頓,補充道:“其實要不是以前學校組織春游,我連香山之類的地方都沒去過。有時候奇怪得很,越是離得近,那些出名的景點就越是懶得去?!?/br>“這很正常,就像你在北京住得越久,就越不喜歡去吃烤鴨一樣?!?/br>“因為烤鴨這東西有點太儀式化了,一個廚子跟那兒戴著高帽,表演雜技似的,還有什么每只鴨子都必須片成88片,蔥必須是豐臺那邊種的甜蔥,破講究一堆,天天吃也吃不起?!?/br>“這我見過,可是廚師到底片了幾片,誰會去數呢?!?/br>“道理是這樣,但其實只有請外人吃飯才去和平門全聚德,我們平時跟鐵瓷下館子,都好去犄角旮旯里涮羊rou吸爆肚兒?!?/br>“嗯?這些我可都沒吃過?!泵洗核Φ?,“看來咱倆還不夠鐵?!?/br>“我呸,你大三伏天的去涮銅鍋?春水,那麻醬料可是又厚又膩,我要是把你給吃上火,吃流鼻血了,你說怎么辦吧?!?/br>孟春水看見小趙又想笑又有點著急的模樣,越發覺得好玩,方才心里那些有的沒的似乎也都忘卻了,于是接著逗他:“可我就是想吃,而且如果哪天你跟我去長沙,管他幾伏,我絕對第一頓就帶你去火宮殿,第二頓第三頓第四頓,咱各大湘菜館隨便吃?!?/br>“我看你是想辣死我?!壁w維宗有點氣鼓鼓道。“好了好了,再喝點豆奶辣不死的?!泵洗核f著就把他往車門那兒拉。趙維宗跟著抬眼一看,八達嶺東,他事先也查過地圖,就是在這站下。哪知剛在這站臺上站定,他又立刻傻了眼——這地方周圍都是果園菜地,放眼望去倒是能看到幾座遠山,但那確實是遠山,目測一時半會兒是走不過去的。“蹦極那地方比較偏僻,”孟春水解釋道,“從這兒步行可能要兩個小時?!?/br>上次趙維宗問怎么突然想起跑八達嶺去蹦極,春水說是在雜志上偶然看到的。于是他問:“雜志上也寫這個了?”那人沒回答,反問道:“幾點了現在?”“三點半,快點走五點應該能走到?!?/br>“等一下,你急什么,”孟春水神秘一笑,“咱可是有摩托的?!?/br>“啥?”“我上次約好了,讓他三點半來接咱們,這回時間卡得還挺好?!?/br>“他?誰?”“農民伯伯啊,”孟春水指了指旁邊的果園,“人樸實的很,摩托車租一下午才十塊錢?!?/br>趙維宗心說你知道的很多嘛,會心一笑,嘴上問道:“看來你是提前來過了?!?/br>“算是吧?!?/br>“前天你走隊列請假,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就來干這事了?”“畢竟今天大哥生日,小弟我當然得提前走動走動,把事情都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