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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滅頂之災,不過是因為這個女人一句云淡風輕的“那就都抄了罷”。柳祁將溫席送給皇太后,是他特別自滿的一步。溫席的清高和自負都是真的,他也沒承諾做柳祁的探子,除了探問家人的情況之外,他果然沒有給柳祁傳過一字一句。溫席讓皇太后很放心,他不問不聽,不看不說,柳祁對此也很滿意。他知道,溫席就算不肯聽他的話,但也總有一日會派得上用場的??傆幸蝗?,他能成為柳祁最好用的一把劍去刺入皇太后的胸口。集市上定下的書已經送到了魏略的房間。魏略也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只能讀書打發時間,隨手解了捆起來的書,卻在解綁那時見這摞書中飄出了一張便箋。魏略皺起眉來,執起了那便箋來,上面的字跡可謂是熟悉至極,便是柳祁寫得最溜的柳體。柳公權的筆法宗旨是“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所以柳祁總笑說:“看我的柳體,就知道我心正?!边@可謂是最強反諷。文品和人品真的不能夠等同。魏略暗悔自己無用,不過是從便箋上聞得熟悉的香氣,從箋紙上看見幾個熟悉的字體,他就那樣心潮翻涌起來,豈不是一點骨氣都沒有么?他又知道了,柳祁一直派人盯著呢,所以他去買書的事情柳祁知道了,又見他沒有立即把書帶走,便趁機讓人動手腳放了一紙便箋夾雜書中,為的就是讓魏略看見。傅幽人在宮外搜羅美人,也不知按什么標準,只說要伏鴛鴦、伏迦藍這樣的長相的。御泉司那些俗家子弟許多都是見過伏鴛鴦的,聽了都大叫:“哎喲,伏家這兩個的,一百個也挑不出一個的!”傅幽人冷笑道:“就是有個眼睛鼻子像也是像?!蹦侨诵Φ溃骸斑€眼睛、鼻子?有個眉毛像的就差不多了?!备涤娜吮愕溃骸稗k不到就別廢話!”卻有個人說:“說美人呀,以前風塵坊倒有許多好的,那坊主更是一等一的?!蹦侨藛柕溃骸笆悄膫€風塵坊?”那兄弟便答:“我也忘了,反正好幾年前是燒沒了的?!备涤娜诵闹幸粍?,卻冷道:“別提那些沒影兒的?!北阌袀€俗家子弟提到:“以前那兒美人多,但若說美男子的話,誰比得過柳公家里呀?我那天好運氣去蹭酒吃,就見他家里那個吹拉的小童都水靈水靈的,又會哄人又會說話,可得人疼啦?!蹦侨ミ^風塵坊的子弟卻冷笑說:“那你真是年紀小,不知道以前那柳公天天追在教坊那個坊主的屁股后面討好?!备涤娜藚s道:“這人都死了,你還說什么好說的?!蹦侨吮阈Φ溃骸澳憧?,傅郎也聽說過呢!哎,那坊主好像就是姓傅的?!币灿袀€子弟點頭說道:“我倒想起來了,是傅家教坊,掌管的是一兄一弟,都是美人。那個兄長被以前輔政王家的小王爺收了去了,如今在江南住著,活得跟個誥命似的,那可得意的呀。倒是那弟弟是個命苦的,一場大火燒死了,尸骨都抓不到一把?!备涤娜寺勓?,微微挑起眉,說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在江南的事了?”那人便笑道:“我也是那兒過來的,有次也恰好碰見,見那傅家的長公子身上戴的玉跟他的臉一樣,銀月一樣的,身邊七八個仆人伺候著,添炭的兩個,放香的兩個,還有拿手帕的、捧爐子的,連小王爺也捧著他,談話間卻跟個大姑娘一樣,連現在一貫錢值多少都不知道,說他似誥命也是輕了呢?!备涤娜寺勓圆挥X心中慢慢地暖了起來,滿心都洋溢出一種久違的幸福感,欣慰得幾乎掉下淚來。從幽思中緩過來后,傅幽人又想起來,京中還是有不少人認得傅天略的,如果放任魏略隨意行走,恐怕會造成一些麻煩。金山也提議過讓魏略盡早恢復身份,只說:“說他殺人放火也是無憑無據呀,況且都過去那么多年了,不如趁機一并銷案了,恢復他的身份?!备涤娜藚s有些私心,不想就這樣讓魏略頂替傅天略活下去。有時候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憑什么他不須吃傅天略吃過的苦,就能全盤接收傅天略該享有的甜?”傅幽人一時也分不清他對魏略的情感態度,喜歡么?討厭么?羨慕么?妒忌么?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這樣拖泥帶水的人。他走到窗邊,仍能聽見魏略調琴的聲音,傅幽人雖然不曾認真鉆研琴棋書畫,但因為自身的經歷,他對這些還都是粗通的。他見魏略素手按弦,傳出的音時高時低的,不成曲調,但頗有意趣。傅幽人推門進屋,徑自落座,魏略也不理會,二人早已頗為熟稔,大可免去一切虛禮。魏略一邊調琴,一邊笑道:“金山出去辦事了,可沒人伺候了,勞傅郎自己斟茶了?!备涤娜诵π?,倒了一杯水,又說:“早說多放幾個人到你屋子伺候,你又不要?!蔽郝孕Φ溃骸拔也幌矚g那么多人,沒心思管他們?!备涤娜擞中Φ溃骸澳男枰苣??”魏略卻道:“你們都很有心,我這兒什么都不缺,不用搞那么大排場?!备涤娜藫u頭說道:“若真的什么都不缺?怎么還巴巴的打發金山出門去?”魏略卻說道:“我就是嫌他聒噪,才叫他去的。還要來兩個人,我受不了?!备涤娜俗灶欁缘氐顾?,邊說:“那也奇怪,他居然有那么多話?我都不知道?!蔽郝詤s道:“來來去去都是那些!聽得我頭都脹了,很需要清靜?!?/br>傅幽人喝了杯中的水,潤濕了喉嚨,才慢慢地說:“那你是什么想法?”魏略方停住手上的活計,抬起頭來,臉上也是一片茫然。他緩緩說道:“我不知道?!边@話太過誠懇,讓傅幽人心中頗有不忍。那魏略又說:“柳祁說他想見我?!备涤娜寺勓砸徽?,問道:“他找人給你遞話了?”魏略點了點頭,說道:“他說了,如果我想知道自己是誰,只能問他去?!边@倒是一個極有力的勸說,對此時此刻的魏略來說也是一個無可抵擋的誘惑。魏略這么說了,意思就是讓傅幽人帶他去見柳祁,這件事要避過伏驕男進行。傅幽人哪里不懂,但他卻憂心忡忡,說道:“你覺得柳祁會那么干脆地告訴你真相嗎?”魏略卻道:“也許不會,也許會??偟迷囋??!备涤娜藝@了口氣,說道:“你和他相處那么久了,肯定知道他的個性,說不定他還記恨著你,可不會對你太過柔善的?!蔽郝远ǘǖ乜粗堤炻?,無比鎮定地說道:“那我倒不怕?!蔽郝圆慌铝顚ψ约嚎瘫?,反而怕柳祁對自己溫柔。然而,魏略頓了頓,又說道:“你說他會不會趁機把我綁回去?像你們把我搶走一樣,來用強的?!蹦歉涤娜藚s說道:“這機會不大。柳祁不大是一個會用強的人。我就是怕他想出什么招兒讓你心甘情愿跟他回去?!蔽郝砸黄沧?,帶點小驕傲地說:“那我還不至于那么賤?!备涤娜吮阈π?,說:“然而么,我還是不敢。若你出了什么差池,圣宗拿我是問,我擔待不起?!蔽郝月勓詤s笑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