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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撮挑染成亮紫色,看起來青春又時髦。男孩細聲細氣地說:“還是咱們鄭導有眼光啊,找了這么個養眼的大帥哥來拍宣傳片,簡直就是福利啊?!?/br>溫白凡暗忖,罷了罷了,你們也只能看看他的臉了。“路路你看他脖子!”那姑娘輕聲驚呼,“天啊,他明明把襯衣最上面一顆扣子都扣上了,為什么還是莫名覺得好性感?!?/br>好吧,還有脖子——但是脖子以下的部分,只有我才有查看的用戶權限!“好想看他的胸肌哦……”男孩捂著嘴笑了起來。“誒誒,我想看鎖骨!”女孩說。妄想!妄想!另一邊,喬可均正準備在鏡頭前進行一項簡單的試驗掩飾,只見他取過一雙白手套,將五指緩緩套入其中——只聽見旁邊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這手,絕了!”不知是被勾起了什么回憶,他莫名覺得渾身燥熱了起來,溫白凡有些不自在地輕扯了一下衣領。就在氣氛旖旎得險些剎不住的時候,只聽見一聲悶響,一個身影跌坐在他斜對面的位置上。因那人的舉止過于粗魯,金屬椅腳摩擦地面發出了刺耳的噪聲。溫白凡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來人一眼,見是一個目測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著一件灰色的夾克衫,衣領和袖口處都有頗明顯的磨損,肩線的位置有些下移,面色有種終日不見陽光的頹靡蒼白,臉頰微微往下凹陷,想來人到中年不胖反瘦倒不是勤于鍛煉的緣故。那人的鼻梁十分挺拔,可惜上面架著一副木訥的深度近視眼鏡,整個人便散發著一股郁郁不得志的迂氣。溫白凡皺了皺鼻子,他的嗅覺原本就比常人靈敏,何況這人身上的酒氣濃烈得根本沒有想要隱藏的意思。那個聲音尖細的男孩翻了一下白眼,露出輕蔑的神色,用不大不小正好讓人聽見的音量說道,“真搞不懂鄭導為什么非要跟這種酒鬼合作,那張臉光看著我都覺得晦氣?!?/br>化妝師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提醒道:“劉路,少說兩句?!?/br>倒不是這姑娘跟劉路私下關系真有多好,擔心他得罪人。說實話,劉路這人出身不怎么樣,偏生為人勢利又嘴碎,在劇組里當著沒什么前途的雜務,她打心底里是不太看得上的。只是,有一次,她意外聽見劉路稱呼鄭偉勝“表舅”,盡管后者命他在人前要叫鄭導,但兩人之間的親戚關系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況且在這個場合,她都摻和在里頭了,要是不開口描補兩句,倒也不合適。倒是那個中年人,低頭捧著一臺手機在專心地輸入著什么,對劉路的出言不遜置若罔聞。挑釁被徹底無視,劉路不由得更加氣惱。家里有這么一位當大導演的親戚,劉路打小就覺得自己的見識比旁人要高一等。他讀書成績很糟糕,中專畢業以后就不愿意繼續念了,一門心思打算來朝城投奔鄭偉勝。不料到了朝城以后,金光閃閃的明星沒見著幾個,幻想中紙醉金迷的生活也沒過上,就被鄭偉勝發配到郊區一個破落的工作室去,給這個姓郁的編劇打雜。當助理別的本領都還其次,最重要的是情商高,會看人,會來事兒。偏生劉路是個眼皮子淺的,也沒真正和各色各樣的人打過交道,剛開始還以為這位郁編是個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便一心想著怎么去巴結奉承。沒想到,這個老頭子脾氣十分暴躁,自己不過是在他寫作的時候多說了幾句話,竟然就被二話不說轟了出去。碰了一鼻子灰,劉路既驚且惱,又擔心自己搞砸了第一份工作,會招致鄭偉勝的不滿——來到朝城以后,見識過鄭偉勝在工作場合說一不二的威嚴,他對這個表舅的敬畏更勝從前。沒想到鄭偉勝聽完他精心粉飾過一番說辭后,也就擺擺手,反倒安慰了他一句:“郁老師脾氣不太好,委屈你了?!本瓦@一句,頓時把劉路心底最后一絲忐忑抹平了,擔憂已去,他對郁編劇的怨氣便騰騰升起。尤其到了后來,他從別的場記口中得知,那個姓郁的老頭兒根本不是圈內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過是一個不得志的編劇罷了,都五十多歲了還待在一個沒名氣的工作室里。劉路還特地去上網查了一下,除了給鄭偉勝寫一些節目腳本,這個叫做郁羨魚的老男人壓根兒就沒有寫出過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過是一條喪家犬罷了,竟也敢對著他亂吠。“沒想到有的人專業水平不咋地,裝聾啞人倒是挺擅長?!眲⒙返恼Z氣里帶著心知肚明的興奮與鄙夷,“也就是鄭導見有的人可憐,想給個混飯吃的機會,自己平白被蹭了名氣不說,沒想到有的人還不知道感恩?!?/br>溫白凡是這個角落里唯一的局外人。他側著身子,塞上耳機,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平板電腦,看似在專心致志地忙活自己的事,其實一直八卦地聽著這些人的對話。眼見劉路越說越離譜,化妝師妹子連忙打圓場:“郁老師您別跟他計較,劉路這人不會說話,其實大家私底下都說您是鄭導的御用編劇呢,都知道您倆關系特好?!?/br>“什么御用編???”那個姓郁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冷冷刮了那姑娘一眼,“他是皇帝還是我是太監?”言畢,視線又回到了屏幕上,沒有再多看兩人一眼。“不不,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被瘖y師妹子語氣十分委屈。早就聽說這老頭是出了名的孤僻又刻薄,自己今天實在不應該多嘴。她余光瞥見旁邊的劉路,都怪這個小娘炮,若不是他先撩者賤……妹子早就摸清劉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便故意對他說:“哎,劉路,快給郁老師道個歉?!?/br>又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附在他耳邊勸道,“連鄭導都對他一再遷就,你今天這樣跟他說話,以后還想不想在圈子里混了???”果然,劉路一蹦三尺高:“我又沒說錯,干嘛道歉?”他其實也有些底氣不足,然而出于直覺,他相信像郁羨魚這種把自尊心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倔老頭,不太可能會為了今天他說的這些話在鄭偉勝面前告狀。“都說這人啊,水平越高的涵養越足,他也就只能朝我這種底層打雜的撒氣了,你看簫韶老師,那是什么地位的人,和我說話都客客氣氣的。這做人的實力差距啊,也就有的人喜歡裝瞎看不見了?!?/br>圈子里懂點內情的人都知道,鄭偉勝是簫韶在大學里的師弟,入行之初得到過蕭的不少提攜,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劉路就是算準了,萬一他的這番話傳到了鄭偉勝耳朵里,對方也絕不會動怒。郁羨魚聽到這句話,突然抬眸,陰沉的目光落在了劉路的臉上,“簫韶他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