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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了?!?/br>“那你現在是……”“慚愧,野鬼一只?!苯缹幙嘈α艘幌?,又道:“陳叔陳嫂,許久不見,多謝記掛了?!?/br>一聽“野鬼”這詞,馬車里的人便都靜默下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何是好,況且眼下這境況也并非是個敘舊的好時機。“徐宅……”薛閑看著那宅門上掛著的牌匾,念出了聲。“徐?”陳叔忽地開了口,“這不會是那個徐大善人的宅子吧?”“徐大善人?”薛閑問道,“那是誰?”陳叔解釋道:“這溫村里頭,大部分人家都姓溫,只有不到十戶是后來搬住進來的,那其中有一個徐姓商人。據說早些年做過布商,自己有家布莊,數十年攢了不少銀錢。后來家里出了變故,他便把布莊盤出去了,帶著妻兒搬到了妻子娘家所在的溫村里,在這住了有十五六年了吧。他是個心善的,也不差錢財,這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受過他的惠,便習慣稱他徐大善人?!?/br>聞言,薛閑打算轟門的手一頓,改揮了袖擺,一陣風應聲而起,恰到好處地從銹蝕的門箍縫隙中透過,將那斑駁的大門推了開來。木門吱呀一聲響,聲音經年老舊,東邊的屋子里霎時又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似乎被嚇得不清。在大門洞開的一瞬,廳堂里一個正要推開東屋門的人影頓住了手上的動作,他抬手掩住了眉眼,似乎有些受不了從門外投進去的一點兒微不足道的天光。那點兒光亮甚至照不清那人的模樣,只勾出一個頗為模糊的輪廓——那人的肩背不再挺直,看起來似乎是上了年紀,起碼有五十多了,個頭中等,站著的時候腿腳似乎不大得勁,膝蓋繃得不緊,微微彎著。他花了一會兒工夫,才適應了這點兒天光,放下了手,半隱在黑暗里問道:“幾位客人為何站在我家門前,可有什么事?今日徐某過壽,來者是客,若是不嫌棄,不妨進來吃杯水酒?!?/br>眾人聽得一愣,心說還真是徐大善人。還不待他們有所反應,那徐大善人又道:“不才有老友惦念,不遠千里前來助興。他們是安慶最有名的戲班之一,緊拉慢唱,有板有眼,幾位大可多留片刻,飽一飽耳福,他們每回來,咱這溫村都熱鬧極了,沒人不喜歡?!?/br>戲班?薛閑和玄憫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想起了先前在路上碰見的一行人。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細想,眼前的場景便起了變化——徐大善人這一番話,像是驟然打開了某扇門,破敗的徐宅忽然亮起了紅燈籠,整個荒村陡然間便有了人聲,數百人影自濃霧中出現,正朝這邊走來,影影幢幢,烏壓壓幾乎看不到頭。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山道盡頭,有達達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正朝這荒村的方向繞了過來。第50章乘氣局(一)眾人聞聲望去,就見一支車隊漸漸從晨霧中顯出輪廓,行走溫村地碑前的這條村道上。三輛馬車在前,一輛驢車在后,只有領頭的那輛坐著駕車人。驅趕著馬車的是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臉上有三道極為顯眼的疤,顯得面相有些兇,不像個良善人。然而江世寧他們卻知道,這漢子僅僅是長得不友善而已,實際是個頗為熱心腸的……如果還活著的話,著實能稱得上好人。他們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在觀音渡口稍過薛閑他們一程的疤臉男一行人。“他們居然還在?”江世寧詫異地喃喃著。他自己是正兒八經的野鬼一只,鬼魂有多怕生人和陽氣的沖撞,他再清楚不過了。是以沒有幾個野鬼孤魂會選擇在青天白日之下四處亂晃,即便是江世寧這種有紙皮可以傍身又有薛閑玄憫他們照看著的例外,也只敢在陰天或是清晨傍晚走動,這支早已死去的戲班子卻毫無顧忌。因為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連一點兒警惕和自覺都沒有,這途中也不知他們穿過了多少生人攢聚的街巷,換成普通鬼魂,早就該被陽氣沖得四分五裂煙消云散了,可他們居然完好無損地一路行到了這里。“你以為他們跟你屬同類?”薛閑瞥了這書呆子一眼,“我只說過他們已經……但可從沒說過他們是你的同類吧?”江世寧茫然道:“不是么?”“我對你說上八百回‘你已經死了’,你會消失么?”薛閑沒好氣道。江世寧木然道:“……你沒說滿八百回也有八十回了?!?/br>“所以呢,你不還蹦跶得挺歡實的么?!?/br>江世寧不解,“不是鬼,那能是何物?”“是執?!毙懺谂越恿艘痪?。“何謂——執?”從來就不曾聽說過這么個玩意兒。執非鬼非怨,只因生前有所承諾,念念不忘,以至于執念深重,在將死之時蓋過了其他一切,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只記得自己還有承諾未曾兌現,還有約不曾赴完。“這就好比你欠了一屁股債,還沒還完呢就死了?!毖﹂e懶懶道,“但是你心心念念覺得自己怎么能死呢,要死也不能現在,起碼得等到將債還了,或者必須等到將債還清了再咽氣,于是你便以另一種形式存留了下來,懂否?”“倘若執念了結了呢?”“那就該上路了?!毖﹂e道。只是不管是執也好,鬼也罷,現今他們所處的境地都非常尷尬,可謂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兩條路都堵上了,我長姐怎么辦?”江世寧頗為擔憂,“咱們該怎么離開這?”“誰說要離開了?”薛閑瞥了他一眼。“不走?!”陳叔陳嫂他們瞪著快要走到徐宅的村民,抖若篩糠。不走留下來給人當口糧么?!“有些邀請是不能拒絕的?!毖﹂e搖了搖手指頭,道,“荒村里亂竄的這些,都有其限制。沒出圈前都是正常的,一旦出了圈,那可就不好說了。你想想,若是一個熱情的人拉你去他家喝口薄酒,你若是推脫,會怎樣?”費盡口舌事小,說不定還會多番拉扯。這放在活人之間倒是無所謂,推推拉拉的,總有個先“敗下陣”來的??筛@些已死之人就不同了,拉扯之中若是對方急了呢?或是推拉之間對方不小心出了他的圈呢?顧忌太多了……不過薛閑沒打算立刻離開,倒并不是因為他在意這些顧忌,他若是真不想在這里磨嘰耽擱,天王老子也留不住他。他之所以不介意在這里多呆一陣子,只是因為他覺得這處地方有古怪,指不定又能讓他尋到一兩塊龍骨呢?就在眾人留待原地說了幾句話的工夫,那邊刀疤臉已然一扯韁繩,停下了馬車。他從車上跳下來,看到薛閑他們時先是一愣,而后拱了拱手走過來,略微皺了眉道:“你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