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4
能御龍的僧人,舉國上下,他們也只能想到一個人——那位神秘至極、從不曾露過真容的國師。有時候,坊間流言傳起來的速度快得驚人,僅僅一晚,花枝縣的街頭巷尾便瘋狂流傳開了一件事——國師出現了!那間不甚起眼的客棧驟然門庭若市,那兩位店小二被官府盤問完,又被街坊鄰里一頓盤問。只是在花枝縣沸反盈天之時,被議論的和尚和黑龍正從清平縣附近的一片野湖里往岸上游。石頭張和陸廿七還沒從上天的驚嚇中緩過來,浮尸似的漂在湖面上,被玄憫撿上岸后,目光呆滯地癱了許久也沒能說出一句話。江世寧再度被拍成了紙皮,黏在岸邊的一根枯茅草上隨風哆嗦,邊哆嗦邊望著遠處的亭樓,沖薛閑道:“祖宗,求你下回能不能換個不這么刺激的落地方式?”薛閑抬手一指遠處的城門,滿不在意道:“反正落地了,還省了車馬費,看看那城門,上頭的字認得全么?來,跟我念,清——平——縣——”“都把你送到你長姐城門口了,還嫌東嫌西的,要不要臉?嗯?”第44章疫病縣(二)這姓薛的是個生來就要干大事的,哪怕帶人逃跑也要跑得驚天動地、雷鳴云涌,好像聲勢但凡小上一些就配不上他的臉似的。他下身不大便當,尾巴難以配合得當。“一路上全憑我招來的狂風或推或托才能把控著點兒方向?!毖﹂e渾身濕透地倚樹坐著,拍了拍他的腿,懶懶道:“你就是用腳想想,也知道多少會有些不穩當,這不是明擺著的么?!?/br>事實上,并非“有些”不穩當,而是十分不穩當,可謂驚險至極——這一路上石頭張全程都在瘋狂祈禱這祖宗的爪子鉤得緊一點兒,他只恨自己沒有八只腳,不能像那墨斗魚似的死死纏在龍爪上。每當薛閑在云中翻滾上一圈,或是騰得更高,他總是一邊激動得難以自抑覺得自己升了天,一邊又嚇得吱哇亂叫鬼哭狼嚎,當真是刺激得魂都丟了。在天上浪著的時候,江世寧還有所慶幸,覺得幸好自己明智,在客棧就變回了紙皮模樣滑進了陸廿七懷中暗兜里。紙皮分量輕,暗兜掩在衣襟內,也不用擔心會摔掉下去,總不會像石頭張那樣狼狽,斯文掃地。誰知他這慶幸沒能持續多久,因為薛閑速度太快,落地的時候光憑風已經攔不住了,他尾巴不好控制,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方法,便挑了個看起來夠深夠廣的近城湖作為落腳點。那樣大的一條黑龍,這樣徑直沖下來,指不定能濺掉半湖水,轟碎一整節城墻。這祖宗多聰明啊,他眼看著剎不住車了,半道里將眾人一拋便變回了人,還不忘在那瞬間從玄憫手里把衣服揪走了。于是,就聽砰砰砰砰的幾聲響,眾人一個接一個砸進了水里。薛閑剛落水,便被玄憫攔腰撈了一把。說是兩人往岸上游,其實薛閑這半癱只象征性地動了動手腕,實際上是被玄憫帶著上岸的。石頭張和陸廿七還只是被水狠狠拍了一把,江世寧差點兒直接被泡爛了——區區一張紙皮,又不是銅皮,這都遭了幾回罪了。他被玄憫拎出來掛在枯茅草上晾干的時候,頗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然而手腳卻半點兒不敢動,怕稍微一動,臂膀大腿斷一地。江世寧心有余悸:“祖宗你怎么想的?”在那么高的地方就直接把人扔了?薛閑手肘架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隨口道:“靈機一動?!?/br>“……”江世寧默默嘔了一口血。這祖宗背后倚著樹,身上的黑衣是匆忙間胡亂披裹上的,半掛不掛的,頗有些浪蕩不羈的意味。玄憫忍受不了周身濕透的感覺,在手上畫了個符文,一身僧袍眨眼間便干透了,白得纖塵不染。他在濕淋淋的草地間走動了幾步,俯身用血跡未干的手指在陸廿七和石頭張額頭隨意抹了一道,又在江世寧那顫顫巍巍的紙皮上碰了一下。淡色的血痕很快般沒了蹤影。“我感覺……有火在烤我?!苯缹幮⌒牡?。“凈衣咒?!毙懙忉屃艘痪?。之所以只在他們身上抹一道而沒有畫完整的符文,就是因為起效的瞬間會有些熱燙,怕他們承受不住。江世寧薄薄一片,幾乎眨眼間就干了大半,頓時放松下來,徹底癱掛在枯茅草的枝葉上。薛閑扯了扯領口,被水泡得濕透的衣服緊緊粘著皮膚,又重又不舒坦。他正打算將身體里的熱氣蒸到皮膚表面,好把濕衣服捂干,就見安頓好那幾人的玄憫抬步走了過來。白麻僧衣雖然在尋常人眼中有些晦氣,可確實好看,像深夜里的一抹白霧,下擺從枯草碎石上輕輕掃過,卻半點兒塵星也不沾。玄憫走到面前,垂目看下來,薛閑依舊懶懶坐著,仰臉不咸不淡地看著他。先前在客棧里等他說句話,差點兒沒把自己憋死,這會兒薛閑要再抱著某種說不太清楚的心態等著什么,那腦子就該用來養魚了。“別橫在人面前?!毖﹂e沒什么情緒地說了一句。玄憫站著,他坐著,若是不仰臉單單平視的話,他只能看見玄憫垂在身側的手。就在他收回目光不再看著玄憫時,垂在他眼前的那只手忽地動了動。玄憫也不彎腰,就那么垂著目光,用指彎輕輕一抬薛閑清瘦的下巴,讓他半仰起臉,血跡未干的手指便朝薛閑額間落去。薛閑被碰得一愣,下意識瞥了眼玄憫的手指,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玄憫帶著血痕的拇指在他臉側停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玄憫的手指就快要觸碰到他的臉了,然而那指腹只是微微一頓,便移了上去,在他額心不輕不重地抹了一道。薛閑抬起了眼。就見玄憫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霜雪不化的模樣,平靜無波的目光落在他額心,仿佛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薛閑看不見自己額上的血痕是什么模樣,但能感覺到周身濕透粘膩的衣服正在迅速變干。“彎個腰能要你的命么?”他理了理衣服,懶懶開口道。玄憫放下手,終于看了他的眼睛,“不用后腦對人了?”薛閑:“……”他簡直想把手肘靠著的這塊圓石悶到這禿驢臉上去,“我樂意,你管得著么,滾蛋!”玄憫自己慣來少有情緒,活了這么多年也從不會去細究旁人的情緒。薛閑這種變臉比翻書還快、上一刻粘人下一刻趕人的性子,于他而言,就好比從沒走過路的人抬腳就得來個水上漂似的,跨度著實有點兒大。薛閑拍著石頭趕完人,就見這禿驢站著看了他片刻,而后還真就從善如流地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