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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憫顯然也注意到了這東西,他轉頭掃了一圈便發現,這池底起碼橫陳著上百個這樣的石像。薛閑陡然想到這些玩意兒在池水里不知泡了多久,而那些池水全都進了他的金珠,頓時整條龍都不好了。玄憫揉著手站起身,正打算細看這些石像時,就聽“汩汩”兩聲在腳邊響起。他有些奇怪地垂目一看,就見那顆一動不動的金珠正靜靜地往外冒著水,約莫是……惡心吐了。玄憫:“……”第26章江底骨(三)這圓滾滾的玩意兒一聲不吭吐了一灘清水,眼看著便要蔓延到玄憫的腳底了。他盯著那珠子,明明冷冰冰的依舊無甚表情,卻透出一股一言難盡的意味來:“你要將這一池水再吐回來?”薛閑不理他,依舊汩汩冒著水,頗有些生無可戀。“而后你便要泡在吐出來的水里?”玄憫掀了掀嘴皮子,不咸不淡道。薛閑:“……”金珠當即便消停了。片刻之后,薛閑幽幽道:“你這棒槌真會惡心人啊……”“不才,過獎?!毙懙崎_目光,抬腳朝近處的幾座石像走去。薛閑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滾了過去,溜溜地跟在他腳后,“你先把我撿起來,我撐得頭暈?!?/br>玄憫瞥了眼他身上泛著光的水跡:“待你身上的泡尸水干了罷?!?/br>“……”薛閑就地凝固了片刻,怒道:“你再這么惡心我,我追著你一個人吐你信不信?!”“信?!毙懲O虏阶?,頗有些受不了地垂目看他,終歸還是將他撿了起來。只是剛入手便丟進了暗袋,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多碰。“你有臉嫌棄我?”薛閑在暗袋里甕聲甕氣地道,“你不也泡了一身的水,濕透了么?”玄憫步子一頓,二話不說在指尖劃了道切口,毫不心疼地擠出一串血珠,在手掌上畫了個看似簡單的符文。頃刻間,他周身上下所有的水統統被榨得干干凈凈,一滴不剩,薄薄的麻布僧衣霎時便干透了,輕如云雪,就連薛閑身上的水跡也半點兒不剩。薛閑目的達成,頗為滿意。更讓他滿意的是,玄憫腰間的位置似乎還有助其消化功效,他能明顯感覺到先前從黑土里吸進來的東西,正一點點和金珠融為一體。先前神志不清時,他甚至連那黑土之下所埋為何物都不曾看清就吸了進來,這會兒在相溶時,他才有了些感覺——那黑土之下所埋的,應當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或是血,或是數節脊骨,或是一段龍筋。不多,也并不完整。但是當其緩緩地融進金珠時,他卻有種無法言說的滿足感,以至于他在恍然間覺得,空空如也大半年的脊骨處終于開始有了些觸感和溫度。不論是養神養氣或是養骨養rou,都是要有個起始的物什的。就好比種花種樹,總要有枚種子。薛閑先前花了大半年的時間,煉氣化形,勉強在脊骨部位牽了一條線,讓自己上半身能動如常人??蓺饨K歸和骨相差許多,空的終歸不是實的。這一次,他倒真有了一種埋下一粒種子的感覺。玄憫自是不知暗袋里的薛閑在琢磨些什么,只要不作妖便好。水池石磚上橫陳著的石像著實太多,他不可能一一查看完全,只挑了身有破損的那些。這些石像的模樣并非一成不變,事實上他看了十來個下來,攏共有三種模樣,一則是怒目圓瞪的,一則是倒掛雙眉哭著的,還有一則是高鼻闊口咧嘴笑著的。而這三種模樣的石像里裹著的尸身也均有區別。面容憤怒的石像里,尸身均缺了頭顱;面容悲苦的石像中,尸身均缺了雙腳,面容嬉笑的石像里,尸身則缺了雙手。“看出什么了么?”薛閑問道,“這些裹著尸身的石像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看著陰邪得很啊?!?/br>玄憫皺著眉道:“略有所知?!?/br>薛閑語氣頗有些納悶:“你怎的什么都頗有所知?”玄憫淡淡道:“興許先前在書里看到過,留了些印象?!?/br>這上百個石像,一看便不是隨便做來當個陪葬的。做得這樣講究,必然有其目的。在這種地方,跟三相關的東西總少不了含著些名堂。玄憫雖不記得自己是在何處看來的,但確實記著這么一個說法——說有種改換大運的風水陣,叫做百士推流局,做好了可免天災人禍,保百年順遂,是個結果極好的局,唯一的問題是過于陰毒了,尋常人根本下不了那個手。因為這百士推流局,需耗費三百人命。一百煞將,一百苦民,一百jian人。這不同的面容的石像,剛好與其相應和:面容憤怒的石像是煞將,哭喪著臉的是苦民,咧嘴笑的乃jian人。“三百人……”薛閑被這聲勢浩大的邪陣驚了一跳,“真能折騰啊,凡人作起妖來,可不比我差。這三百人得上哪兒去弄?這可不是小數目,哪怕攔腰砍半,也多少會引起些sao動吧?上百人蹤跡全無,就是瞎子也該有所覺察?!?/br>他正說著呢,玄憫正翻看著的石像里“叮當”一聲,掉下了一樣東西。聽音色,多半是個銅皮鐵片之類的玩意兒。畢竟是尸身上帶著的東西,少說也沾了些腐朽腌臜物,玄憫皺了皺眉,忍不住又從下擺處撕下了一小片白麻布。薛閑聞聲嗤道:“你再這么撕下去,這僧袍該變短打了?!?/br>他這當然是夸張的說法,玄憫的袍子只是不沾塵土,實際是頗長的,幾乎能蓋住他全部腳面。行走起來幾乎觸地,卻又總是隔了那么一絲距離。而他每回這么撕扯下來的,甚至不足半個巴掌,他就是再撕上十七八回,也不見得能短多少。但是薛閑就是閑不住嘴,時不時就想惹他兩句。玄憫隔著白麻布,將掉落下來的東西拈在了手里,襯著一點微光,細細看著。那是一枚小巧的鐵片,一面雕著獸頭,一面似乎刻著名字,只是刻著字的那一面又被人以刀鋒涂掉了,劃滿了刻痕,看不清本字。薛閑見玄憫沒搭理他,便趁著這禿驢正蹲著身,從暗袋里默默擠出了一點頭:“嘶——這東西眼熟?!?/br>“見過?”玄憫本想把他摁回去,聽聞此話便暫且收了手,把這鐵皮朝他面前遞了遞。“想起來了?!毖﹂e道,“去臥龍縣的路上,山間廢廟不少,我們在里頭歇腳時撿到過一枚,那廟里還留有血跡,我估摸著有過一番爭斗。后來入臥龍縣城門前,我和那書呆子在城門腳下又撿到過一枚?!?/br>這樣一式一樣的東西,顯然是統一制作的,多半來自于軍中。軍中兵將個個都是在生死路上游走,但凡真正打過仗的,刀尖無一不沾著人血,說起來倒正合了所謂的“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