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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他的膝蓋不知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就聽“咚——”的一聲,陸廿七一個反應不及,被砸得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這措手不及的一跪分量不輕,他也不知跪到了什么陷阱上。耳邊不知何處有機簧“嗡”地響起,眾人腳下便是倏然一空。陡然而來的墜落感伴隨著石塊摩擦的“霍霍”聲響,攪得人暈頭轉向、不知東西。在極速下墜的過程中,薛閑頭一回對玄憫心生敬意。因為這天殺的禿驢居然能在空中控制平衡,還不知借助什么東西緩沖了一下墜落速度,以至于落地時居然穩住了身形,沒有在地上滾成一團。于是,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間,脖子掛在袋口來不及收的薛閑只覺得自己腦袋猛地一墜。完了完了完了,應了那禿驢的烏鴉嘴,真他娘的要斷了??!玄憫在黑暗中站直身體,隱約覺得剛才似乎有什么東西飄在了地上。“哎呦……”“嘶——我手快斷了?!?/br>“這什么鬼地方?我摔得有點暈?!?/br>“大師?玄憫大師你還在么?”聽著身邊江世寧和陸廿七亂七八糟的痛呼,玄憫“嗯”地應了一聲,點燃了一張符紙。他借著紙火的光亮,垂目看了一眼,結果剛巧和飄落在地的紙皮腦袋四目相對。只有腦袋。玄憫:“……”第23章盲卦子(六)“大師,怎么了?”江世寧畢竟是只野鬼,相較陸廿七而言,有先天優勢,所以除了疼一點暈一點,并不曾受什么實際的傷,也最先緩過來。他滿身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時,就看見玄憫正舉著一點火光,默不作聲地盯著地上某處,一動也不動,似乎是愣住了。在有限的相處里,玄憫總是一副八風不動波瀾不驚的模樣,好似什么都嚇不著他也氣不著他。怔愣無言成這樣,江世寧還是頭一回見。能把玄憫震得如此無言,那得是什么糟心情況?!江世寧心里當即便是咯噔一下,多多少少涌出了一些不安。他見玄憫毫無回應,頓時更忐忑了,忙不迭站起身想要走過去看一眼,結果剛邁一步,就被絆了一下。“啊——你看著點!”陸廿七痛呼一聲,猛地縮回腳。“恕罪恕罪,我沒留心腳下?!苯缹庍B聲道歉,轉而看到那熊孩子捂著頭蜷著手,一副半身不遂的邋遢樣,便納悶道:“你被踩的是腳,捂頭做什么?”“……”陸廿七憋了一會兒,甕聲甕氣道:“落地不知怎么回事沒撐住,臉著的地,額頭蹭破了?!?/br>江世寧對此很是服氣。他被打了個岔,醫家本性便又上來了:“站得起來么?還有哪里摔著了?”“撞到了先前被割傷的那只手,大概又流血了?!标懾テ咚α怂κ?,終于還是借了江世寧的力站了起來,“除此以外便沒什么傷了,和尚……咳,他發現什么了?怎么也不說話?”他小小年紀便沒了父母長輩,總有些不知禮數。要不是玄憫先前小露過一些能耐,他連改口都不會改,大概就要直呼“和尚”了。這兩位摔得不輕不重的傷員一瘸一拐地湊到玄憫身邊,因為玄憫慣來冷冰冰的,他們也沒敢離得太近,就這么隔著半步,狐獴似的抻著脖子往地上看。玄憫手里那張符紙大約也有玄機,燒了這許久愣是沒燒完,依然留著一撮火光在他指尖,算不上亮堂,但足以讓人看清地上的那張臉。江世寧:“…………”陸廿七:“…………”老實說,在顫顫巍巍的昏黃火光下,在這種瞎人騎瞎馬不知前路的境況下,冷不丁看到同伴的腦袋掉在眼前,嚇瘋嚇哭都是有可能的。更何況薛閑那張臉正面朝上,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模樣十分應景,其場面之驚悚駭人,簡直更上一層樓。然而……江世寧腦中最先翻涌出的想法竟然是無言以對。緊接著滾出來的想法是:這又鬧的是哪一出……最后的最后,他腦中才“嗡”地一響,手腳發涼地喃喃道:“完了,頭掉了還怎么活?!?/br>他終于能理解剛才玄憫為何遲遲沒有反應了,畢竟這種情景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那祖宗上一刻還叨叨不停沒個安分呢,誰曾想他居然真能把自己的腦袋給掛斷了?“身、身子呢?”江世寧結結巴巴問道。陸廿七一臉驚悚還未褪去,瞪著眼珠轉看向玄憫。玄憫沒做聲,面上也沒顯露出更多表情,只是伸手從暗袋里摸出了那半張紙皮身體。先前活蹦亂跳的紙皮躺在他掌心,一動也不動,仿佛成了一張真正的薄紙,普通且無聲無息。江世寧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么。還是陸廿七最先開了口:“他、他是人是鬼?都這樣了,還能活么?”“應該……”江世寧下意識回了一句,卻發現這話沒法接。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薄薄的腦袋撿了起來,試探著叫了一聲:“薛……薛兄?你還清醒么?醒著便應一聲。“……”他屏息等了片刻,沒聽見任何答話。他托著薛閑腦袋的手當即便是一抖,忙不迭把腦袋送到了玄憫掌心。“用漿糊粘起來有用么?”陸廿七干巴巴地道。那能有用嗎?你見過誰家掉了頭是用漿糊粘活的?你倒是粘一個我看看?江世寧兜了滿肚子的話想吐,最終還是看在陸廿七年紀不大的份上,又活活憋了回去,一臉糟心又犯愁地看著尸首分離的薛閑。結果就見一直垂目看著手掌的玄憫突然開了口,道:“救無可救,燒了吧?!?/br>江世寧和陸廿七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什么?”玄憫神色未變,一副冷肅模樣,看得江世寧當了真,當即腿腳有些發軟:“大師你說真的?”“我不給紙人收尸?!毙憫艘宦?,將另一只手里始終燃著的符紙靠近了薛閑的紙皮身體。就在火舌即將沾上紙皮的瞬間,一個幽幽的聲音貼在玄憫耳邊響起:“住手,你敢!”這聲音顯然已經不是來自于紙皮了,而是從玄憫耳邊的虛空中散出的。神色郁郁將信將疑的江世寧聞聲猛地抬頭,目光直直看向玄憫,繞著他來來回回打了個輪轉,愣是沒敢開口,因為他根本找不到薛閑的人影。其實在紙皮斷成兩截的剎那,為了避免平白多受一次皮rou之痛,薛閑干脆將自己的真靈從紙皮上掙脫了出來。真靈沒有實體,似風似氣,無人能看見。碰巧合了薛閑的心思——作天作地不小心吧腦袋作掉了,著實丟臉,不太想見人。于是他默不吭聲地攢聚在玄憫身后,好生當了一把背后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