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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劃著收拾,指揮著車夫向左拐,向右拐,然后停在了遠郊的一個小墳堆上。 九皇子跳下車,他的腿有些發軟,走著走著竟然絆了一跤,跪在了地上。 他索性跪著匍匐到墓前,仰著天笑了笑:“你說你啊,讓我不要死,讓我好好地活著,讓我惜命!可你,怎么連我最后一面都不見,就這么急匆匆地走了呢?你說話??!” 說著,九皇子便哭了起來,他用手刨著墳,剎那間指尖全破了。 他仿佛感受不到痛,不停地刨土。 蘇皖終究是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抱著九皇子的手,拼命地嗚咽著搖著頭。 九皇子看著眼前滿頭銀發的婆婆,突然間想起了帶大自己的奶娘。 那時候的自己不過才七歲,便被其他的皇子按在臭水溝里喝臟水,冰天雪地被扒光衣服,推到雪里,逼著自己吃狗吃剩下的飯。 受盡欺凌的自己,想到了自殺。 半夜,用之前穿破的衣服懸掛在房梁上,便要上吊自殺。 是自己的奶娘救下自己。 他忘不了那一夜:不會說話的奶娘一頭白發,抱著自己,嗚咽著搖著頭,老淚縱橫,直至自己說會勇敢的活下去,她才松開了手。 思及至此,九皇子搖了搖頭:“放心,我會好好活著?!?/br> 蘇皖這才松開了九皇子的肩膀。 九皇子望著這塊連碑文都沒有的墳,不覺悲從中來,他不敢想象,自己不再蘇皖身邊,她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他劈下一截樹干,砍成墓碑,用隨行的匕首工整地刻下:“吾妻蘇皖之墓?!?/br> 九皇子看著眼前的老嫗,心底突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便道:“老人家,我看你在府上也是不受待見的,不如隨我去西津,我定當把你當成長輩,好生侍奉你?!?/br> 蘇皖想著,能多陪九皇子一天,自己也是幸福的。 只要他不認出自己,就不會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自己死時,他也不會難過。 這些天夜里,自己時常嘔吐黑血,想來,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能在最后的時光,陪著九皇子,便也是幸福的。 夜,葉子一片片從樹上凋落。 枯黃的葉,在寂寞的秋夜里飛舞,仿佛跳著一只哀怨的舞蹈。 太子望著床上臉色慘白的女人,眼神冷漠狠厲。 蘇蔽的肩頭綁著棉紗和草藥,她醒來時見到太子徹夜未睡守著自己,欣喜道:“殿下!你相信奴婢是無辜的了嗎?” “蘇皖真的死了嗎?” 蘇蔽偏過頭:“那是自然?!?/br> “你先前不是說她去西津了嗎?怎么現在又說她死了?” 蘇蔽的手緊緊抓著床被,額頭冒著汗,想著接下來的說辭。 “其實蘇皖根本沒死!”太子怒喝道。 蘇蔽強壓住心中的不安:“你一回來便派人四下打探蘇皖,她只不過是一介女流,如果她沒死,怎么可能沒有抓回來?” “因為她一直就在我的眼前,房mama就是蘇皖吧?” 蘇蔽的心間一顫,眨了眨眼,剛想否認,就見太子一拳將桌子砸了粉碎:“我現在就去找她,你若不能把她變回來,你就等著陪葬吧!” 說完,太子摔門而去。 八皇子帶著門下的死士埋伏在西門去西津的必經之路。 他著實沒想到,九皇子那種廢物也會被父皇重用! 竟然還打了勝仗? 這樣下去,九皇子的聲望越來越大,將來勢必會是個難纏的對手,只有在他羽翼未豐前將他誅滅,才可去除心中大患! 九皇子的馬車趁著夜色快速前進。 他擔憂著西津,這次一舉擊退突厥,鼓舞了士氣,振奮了人心。若是突厥趁著自己不在,又大舉進攻,那么之前一切的努力可能化為泡影。 突然一大批羽箭向自己射來,他抱著身旁的老嫗,一同逃出馬車,跳上一個戰馬,向前方奔去,身后的侍衛和黑衣人纏斗在一起。 駿馬飛快地奔著,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蘇皖在顛簸之下,胃里一陣劇痛,又吐起了黑血。 九皇子擔心懷里的老嫗,見她一路吐血,心想一旦淋雨,她的身子恐怕撐不住,便抱著她,跳下了馬。 眼見駿馬跑走,他便背著蘇皖跑進一座破敗的佛寺中躲起雨來。 這寺廟似乎破敗了許久,院落中雜草重生,正中央一個斷臂的觀音在閃電下煞是恐怖。 她鄙夷著下方,嘴角微微翹起。 仿佛在嘲諷著世間如螻蟻般的性命。 九皇子拉著蘇皖躲在佛像的身后。 他擔心老嫗冷,便脫下自己的外衣,給她罩上。 突然間,無數的腳步聲在寺廟中響起,蘇皖心間一顫,她知道追殺九皇子的人來了! 第46章 寺外電閃雷鳴, 寺內安靜得有些詭異,只聽見刀刮在地上的聲音。 九皇子將蘇皖護在身后,右手緊握著劍, 借著月光,打量著黑衣人的位置, 心里盤算著脫身的計策。 滿頭白發的蘇皖站在九皇子的身后,熱淚盈眶了。 她知道! 她就知道??! 這個心地善良的少年, 說過的話,便會兌現。就算此刻的自己只是三皇子府上的下人,一個老嫗, 他也會盡力護著自己去西津,只是因為他承諾過。 蘇皖深吸一口氣,撫摸著自己滿是皺紋的臉龐,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滑落下來。 他對自己說過,終有有一天會帶著自己離開,去娶自己。 這天終于來了,然而他卻不知道眼前的老嫗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子。而自己,也不敢對他說, 說自己是蘇皖。 蘇皖閉上了眼, 她寧愿九皇子認為自己已經死了。 她不想讓他看出眼前這個佝僂著背, 白發蒼蒼的老嫗是他魂牽夢繞的女子。 這樣, 太殘忍了! 蘇皖用盡全力, 將剩余不多的內力匯聚指尖,點了九皇子的昏睡xue。 她接過昏倒的九皇子,細細摸著他的臉,指尖在他的唇畔, 他的額間,他的鼻梁,他的眉毛劃過。 蘇皖似乎摸不夠,因為她自己也明白,這么多暗衛,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根本不可能逃離出去! 或許,這一夜,這一見,將會是永別。 思及至此,蘇皖閉上了眼,捧著九皇子的臉,深深地問了下去。 “趙芒,別了!忘了我,娶一個賢娘淑德的女子,就把我當做是一場夢,醒來后便忘了?!碧K皖咬著嘴唇,流著淚,內心呢喃著。 刺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皖不敢再耽擱。 她拔下九皇子的外衣,自己披上。 取下他的頭巾,自己扎上。 再將枯草蓋在九皇子的身上,自己一個縱躍,跳出窗戶,翻身上馬,向寺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