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04
落不留半分痕跡。想來也是,由仙墮魔易,由魔至仙又豈會那般簡單?顧夕歌又咬了咬唇,他眼睜睜看著那道劍光尚未到昆吾印身就一絲一縷地破裂開來,無力而倉皇。只在轉瞬之間,他就要不復存在全無希望。昆吾器靈雖未回頭,卻聲音平靜:“好膽識,下一個死的就是你?!?/br>雖是稱贊,卻聲線森然幾如威脅。來不及了,當真來不及了。顧夕歌跪坐在地,眸光暗淡。那道原本早就該消散的心魔之印忽然又重新開始發熱跳動,每一下都使得顧夕歌神魂劇痛不能自持。他從不知自己是這般軟弱無力的人,只憑著前生對情況的幾分了解,就敢妄自對抗天命。什么魔尊什么天之驕子,一切都抵不過那人的一聲贊嘆一個眼神。師尊,就是師尊。他能為師尊墮魔,亦能為師尊再次逆轉天命。原來他重活兩世,六成原因都只為了紀鈞。其余不甘憤恨都只是怨天尤人,敗了就是敗了,顧夕歌心中并無太多不甘。唯有師尊的死是一道灼熱疼痛從未停歇的傷口,他一直不敢直視亦不敢觸碰,著實懦弱又可悲。今生他用盡了千百種方法,步步算計只為了使師尊脫離這既定的天命。那冰冷無情的天命居高臨下給了他一記警告,顧夕歌依舊置若罔聞一意孤行。顧夕歌隱隱將自己墮魔之舉看做無可奈何迫不得已,卻從未真正直視過最兇猛的那道心魔。他在瘋狂與理智之間危險地保持一線清明,岌岌可危隨時都能墮入那深淵之中。商劍影那縷殘魂將他稱作天生的修魔料子,一切總該有些緣由吧?中怎么說,魔修反而以心魔為養料化心魔為己用。愛憎嫉妒渴慕求不得,修士的諸多負面情緒越是強大,那劍光就越發鋒銳。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只要他能在此時逆轉天命,即便失卻理智化為兇獸,顧夕歌亦心甘情愿。縱然胸口那道已經消散的心魔之印還在灼灼發燙,顧夕歌卻毅然決然重新抬起了頭。“我對師尊渴慕依舊,卻并不敢言說?!鳖櫹Ω璧吐暤?。他周遭并沒有一個人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神識都匯集在昆吾印上,為其未能驚訝贊談合不攏嘴。但顧夕歌依舊自顧自地說:“我以心魔為借口,掩飾自己心緒,更不敢讓師尊知曉分毫。由此最后才犯下大錯,親手殺了他?!?/br>他每說一句話,其周身森然魔氣反而開始逐步縮小。那魔氣開始不斷翻滾波動,好似狂暴的大海,其中定有料想不到的巨大兇獸潛伏其中。若那兇獸掙開束縛重現于世,必有驚天風暴與之一同而來,勢要卷得整個世界天翻地圖方才甘心。“一切根源都在于我自己,是我自傲自卑。那心魔由來已久,又如何不是我原本的一部分?我從始至終都責怪你們,著實有錯?!?/br>白衣魔修纖長睫羽低垂,一字一句道:“我墮魔,但我不悔?!?/br>這句話讓翻滾不息的魔氣剎那間平穩了,它們重新環繞在顧夕歌周身,卻并未再有那些森然可怖的黑氣。它們已然轉變為潔凈而矜持的灰霧,一層層環繞于顧夕歌周身,優雅而神秘。雖無以往那般威勢赫赫,卻深藏不露隱而不發。顧夕歌自地面一寸寸站起,他眸中有銳利鋒芒掌心亦有紅色劍光,睥睨天下無所畏懼。原本都在凝望昆吾印的上三界修士忽然齊齊轉過了頭。他們全都緊緊盯著顧夕歌,全然未料到只這比一眨眼更短的時間內,竟有人能修為提升。盧若澄一貫優雅淡然的表情亦開始層層崩裂,他訝異地皺了皺眉,開始第一次仔細地打量起顧夕歌來。昆吾印的威勢卻因此更增三分,幾欲壓得這座大殿瑟瑟發抖。若說先前昆吾印只那一下就能將一座山夷為齏粉,那它此時卻能碎裂空間停滯時光,比大乘仙君更可怖。紀鈞周身的黑色地磚已開始碎裂崩塌,那玄衣劍修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卻依舊緩緩抬起了頭,對顧夕歌淡淡一笑。那微笑極溫柔,亦是不折不扣的告別。剎那間,數十萬道紅色劍光匯聚成一道精密繁復的陣法,橫豎斜向交織而來。那是怎樣一道劍光,誰都形容不出來。明明寒冷鋒銳猶如冰雪,卻也溫柔可親好似情人的眼神。那劍光寂寞又熱烈矜持而狂暴,冰火交織光暗并重,銳利無匹亦柔軟若風。無數種矛盾與不可思議逐一展現在十萬重劍陣之上,只一晃就如瞬間花開剎那枯榮,讓人目不暇接不敢眨眼。不管是時光空間抑或距離阻礙,都無法讓那劍光衰竭分毫。就連威嚴如神祇雄渾若泰山的昆吾印,與之相較亦落了下風。它與昆吾印帶起的狂暴靈氣隔空遙遙對峙了一瞬,無數燦然金光與深色地磚一并迸裂而出,還未行出多遠早已化為塵埃。劍光與印氣所到之處萬物臣服無所不從,一道道空間裂隙被粗暴撕裂又被重新撫平,激蕩而出的靈氣攪擾得在場諸多修士不斷后退再后退。他們不得不退,只怕在晚上一分就會被攪進空間裂隙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就連原本安安穩穩表情從未有所變化的上三界修士,也跟著狼狽地后退了很遠很遠。陸銘的臉色已然十分不好看,盧若澄眉頭緊鎖再無平時優雅淡然的模樣。白衣魔修與昆吾器靈斗了個旗鼓相當,紅色劍光依舊不依不饒地與那方大印交織糾纏在一起,看情形不分個你死我活誓不罷休。是一道銳利無匹足以斬斷水中幻影的玄色劍光,毅然決然加入了戰局。原本混沌不堪的大殿中央,已然開始有詭異無匹的白色霧氣攪擾滋生。那道黑色劍光來得迅捷劍勢亦極為果斷,翩如驚鴻卻無堅不摧,瞬間就擊碎了昆吾印的虛像,抽身而去毫不留戀。昆吾器靈剎那間瞇細了眼睛,他厲聲喝道:“爾等也敢!”然而一切都已晚了,煙塵霧氣散盡的大殿之中,唯有碎如蛛網的地面。那一仙一魔兩個劍修,竟自這天運府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顧夕歌被紀鈞緊緊攥住手腕徑自拖著向前,光怪陸離的景象在他們眼前一閃而過,幾如幻象泡影。無窮無盡的色彩與聲響直接沖向顧夕歌神識之中,讓他辨不清方向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唯有紀鈞修長手指牢牢按在他手腕之上,層層溫度似能直達他心底。顧夕歌心中是迷惘卻心安的,他好似有成了當年那個粘人至極的小徒弟。只需紀鈞站在他身前,一切艱難險阻顧夕歌全然不懼。這一下,恍如時光逆行萬物復蘇。竟讓心如鐵石從不動搖的顧夕歌,也開始心中微澀幾欲落淚。顧夕歌也不知他們倆究竟走了多久,他甚至恍恍惚惚希望這旅程永遠都不要停。然而他們終究落了地,顧夕歌的心也跟著狠狠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