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便只剩下了父女倆。

    小半杯冰果汁下肚，阿黛爾迷糊的腦子清醒了不少，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放下刀叉，看向坐在長桌另一端的布魯斯，“我有一件事情想說……”

    阿黛爾在斟酌要怎么開口。在此之前，她對母親說的一切都深信不疑，也從未懷疑過什么，布魯斯說母親欺騙了她，她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但在凱恩莊園的經歷卻讓阿黛爾的心變得沒那么堅定了，母親突如其來的違和舉動說明她明顯有事隱瞞，阿黛爾確信母親不會害她，她只想知道真相，而父親就是突破口。

    凱恩莊園里發生的一切事情，幾個兒子和小喬都已經告訴布魯斯了，他拼拼湊湊大致能還原出前因后果。既然阿黛爾進去之前是什么樣，出來之后還是什么樣，胸腔里沒能多出一顆活蹦亂跳的心，那就說明瑪麗安娜的餿主意沒生效。

    ……就知道不靠譜，早就不該對她抱有什么期待，她以前認真想辦什么事，哪次的結果不是搞砸了再由他出面收拾殘局？

    布魯斯腹誹兩句，決定自己上。他把一份報紙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早晨，認真思考該怎么第二次成功向阿黛爾提出讓她搬回家里住。

    語言還沒組織好呢，阿黛爾自己開口了，布魯斯覺得這是個機會，他合上報紙，垂眸認真地注視著仰起臉的小女孩，盡量放緩語氣，“你說?！?/br>
    “你……”阿黛爾忽然有些緊張，她結巴了一下，但還是努力說完了整句話，“你真的承認了我是你的女兒嗎？”

    還是上次的問題。

    布魯斯點點頭，“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br>
    他一直都承認，是阿黛爾不相信。

    “你沒有騙我，”阿黛爾輕聲說，“那就是母親在騙我。她加在我身上的封印究竟如何做才能解開？她封印我的真實目的，是像她說的那樣嗎？”

    繞了個小小的圈子，阿黛爾終于問出了想問的。

    發現解封的條件是謊言，她就控制不住地開始懷疑封印的原因是否也是謊言，這樣一點點摸索下去，很容易懷疑整個人生與世界。

    這是不對的，阿黛爾及時制止了無意義的念頭，壓下了心里的詰問。有問題就解決問題，胡思亂想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布魯斯沉默地注視著阿黛爾。

    很久沒有使用珍珠補充過力量，原本縈繞在小姑娘周身的光圈現在已變得極為黯淡，就算是在暗處都不明顯了。但這無損于她的美貌，她還是那么漂亮美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請求意味，輕咬著下唇的模樣讓她顯得有點可憐，被刻意染成黑色的頭發胡亂披散在肩膀上，遠遠看像一只氣得倒毛的貓。

    “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過多的神力，這是她告訴你的理由，”布魯斯緩緩開口，他聲音平靜，語速平常，“這一點，她沒有欺騙你?！?/br>
    “那為什么不告訴我正確的解開封印的方法呢？”阿黛爾微微皺眉，“是因為很危險？”

    布魯斯搖頭，“危險不在這里?！?/br>
    不在這里，那就是別的方面……阿黛爾若有所思地呢喃幾句，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手腕翻轉，從虛空中抓出一顆散發著淡金色光芒的圓潤珍珠，“跟它有關系嗎？”

    布魯斯默認。

    “它到底是什么？”阿黛爾奇怪地打量著珍珠，“最開始我以為它只是用來尋找你的信物，但它意外丟失后我才明白，它能為我補充力量?？赡翘焱砩纤兂闪私鹕?，之后每次握住它，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伺……”

    布魯斯目光一沉，“說清楚?！?/br>
    阿黛爾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要怎么說清楚？就是一種莫名的感覺而已。

    布魯斯招招手，阿黛爾從椅子上跳下去，噠噠地跑向他，把珍珠放入他的掌心中。

    “我母親曾經有一串珍珠項鏈，它是當中的一顆?！辈剪斔鼓笃鹫渲?，對準窗戶緩慢旋轉，直至其上鐫刻的姓名縮寫對著自己的臉，“我把它交給你母親，作為我們……相愛的證明?！?/br>
    阿黛爾沒注意到布魯斯在說最后一句話時聲音略顯干澀，她滿腦子都是“哦！定情信物！”

    “之后她就離開了，她對珍珠做了什么我并不清楚，”布魯斯把珍珠吊墜掛在阿黛爾的脖子上，動作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只知道這里面蘊藏著龐大的、你現在還無法掌握的力量。很多人覬覦這力量——”

    阿黛爾有些焦急地打斷了布魯斯的話：“所以我什么時候能掌握它呢？”

    布魯斯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嘴角彎起的弧度太小，阿黛爾并不確定，“什么時候你能理解那晚我為什么要救你，你就能控制它了。很多人覬覦這枚珍珠，你住在外面太危險了，來——”

    “什么？有人覬覦你們的定情信物！”阿黛爾睜大了眼睛，瞬間憤怒了，她用力握緊珍珠，哪怕它硌得掌心發疼都沒松手，“太過分了！到底是誰想拆散你們！”

    布魯斯：“……”

    能不能讓我說完，而且重點不是這個啊。

    布魯斯心好累，他嘆了口氣，在阿黛爾疑惑的目光中捂住了她的嘴。

    “你住在外面太危險了，”布魯斯一字一句地重讀，“回來吧?！?/br>
    這次阿黛爾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她上回拒絕本來也是因為誤會了父親在欺騙她，既然誤會解除，那她也沒必要在心里憋著一股小小的氣了。

    “我回去收拾行李，”阿黛爾掰著手指頭一件件數待辦事項，“還要向克拉克、露易絲和小喬告別，謝謝他們收留了我?！?/br>
    “這是應該的，”布魯斯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br>
    阿黛爾忽然想起了什么，“定情信物——”

    布魯斯用手按住阿黛爾的小腦袋，把她的臉轉向門口，老父親態度堅決，“先收拾東西，其他的以后再說?！?/br>
    -

    露易絲有些舍不得，但阿黛爾畢竟是布魯斯的女兒，她又不能阻隔人家父女相認。

    “沒事過來玩哦，”露易絲親昵地揉著阿黛爾的腦袋，“我會想你的，寶貝?！?/br>
    比起露易絲的熱情，小喬一反常態，盯著阿黛爾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他幾次欲言又止，最后趁著阿黛爾在臥室整理衣物的時候偷偷溜過去，忐忑地敲了幾下門。

    “進來吧?！卑Ⅶ鞝栒笓]著衣服從各個角落飛出來，主動疊好躺進行李箱里，聽到動靜，她跑過去打開門，“怎么了，小喬？”

    小喬低頭避開一件飛過的連衣裙，他糾結了一會兒，從牛仔褲兜里掏出一張卡片遞給阿黛爾，說，“嗯……是這樣的，回來之后，我發現了這個。是你給我的嗎？”

    阿黛爾好奇地接過卡片，感覺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動，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