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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一個看不見的小傻子是摸索不了多遠的。我在那過程中撞上了一隊流浪者,又被他們帶上了飛行器?!?/br>他說得非常簡潔,所有的沖突和交火在寥寥幾句話里就說完了:“他們有些倒霉,在某個星區跟另一隊人起了沖突,也許是流浪者,也許是某個星球的軍隊,然后——boom!炸成了煙花,飛行器的緊急自救裝置把我塞進了某個逃生艙,在太空漂了幾天后被人打撈起來?!?/br>說到這里,他笑了一聲:“打撈的人想必你也能猜到了,就是倒霉催的流浪者之王卡洛斯·布萊克閣下。很遺憾,他出現的時機不太合適,我那時候受實驗影響,有點容易激動??傊以诳逅埂げ既R克手下的飛行器上呆了幾天,雙方都不是很愉快,這奠定了后來我和他們幾次打交道的情緒基調。再后來他們剛巧和軍部有個交易,我回到了地面。軍部在我身上找到了一些實驗信息——”薩厄·楊偏了偏頭,點著自己的頸側,“好像是這里吧,據我所知后來某個軍部中將帶人去把整個實驗連窩端了,里頭似乎還有幾個小鬼?!?/br>楚斯突然想起蔣期公寓前出現過又消失的那個孩子,也是頸側有數字標記,“所以上次碰見的那個……”“啊——那個小崽子?!彼_厄·楊道,“我當時確實在想會不會跟那個實驗室有關。那里最初的看管應該不像后來那么嚴。也許他們認為四五歲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吧,我想那時候逃跑的難度不算很高,逃過好幾個小崽子。我后來逃走的時候,隱約聽見一個追來的人說那是我第二次脫離控制了,當然,對于第一次我已經全無印象了。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連自己長什么樣都不記得的人去記一次失敗的逃跑?!?/br>“后來呢?”楚斯問道,語氣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的輕低。“后來花了幾年的時間治療,眼睛恢復了,然后軍部把我安排進了療養院,再后來就被你甩了一臉血?!彼_厄·楊說完笑了一聲,“一個非常無聊而沒有新意的故事?!?/br>其實在曾經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楚斯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薩厄·楊那樣一身反骨的人為什么會愿意呆在療養院里,甚至在最初的兩年里會愿意接受訓練營的約束,乃至于出去做任務。他翻來覆去想了很久,除了找刺激沒能想到別的理由,于是便給薩厄·楊身上扣了個別有居心的帽子,算是某種程度上的以己度人,因為他自己就是帶著目的去做的。但是現在,他卻覺得也許那之外還摻雜了一些別的,不那么瘋狂和逆反的原因。“你喜歡療養院和訓練營么?”楚斯問道,“我是說,撇開被我找茬和找我茬的那些事?!?/br>薩厄·楊挑起眉尖,語氣帶了一絲嫌棄的味道,“你覺得呢?當然非常非常討厭,每次看到那些幼稚的束手束腳的規矩我都很想干點什么來毀掉它們,它們總讓我想到一些不那么舒服的東西。不得不說,被你找茬和找你的茬大概是那些年里少有的、不令人厭煩的事情了?!?/br>他說到這里又笑了一下,似乎也覺得當年水火不容的兩個少年有點幼稚得過分。楚斯也彎了一下嘴角:“那為什么還呆了那么久?”“看在他們抄了實驗室又治好了我眼睛的份上……”薩厄·楊道,“勉強忍了幾年?!?/br>不論是在療養院的那些年,還是在訓練營,不論是少年時候,還是剛成年,薩厄·楊每一回出現在楚斯的視野里,總是一個人,哪怕周圍有再多的人做背景,他身上那股和任何人都沒有牽連的氣質總會濃重地凸顯出來。以前他覺得那是過于自負導致的傲慢和蔑視,現在卻明白了緣由。如果一個人記憶的起始點就是一片割裂的黑暗,一個封閉的容器,跟世界的牽連除了渾身上下的無數端口和輸液管再無其他,甚至連人聲都聽不見……他大概就不可能再習慣這個有諸多牽系的世界了。所以即便是現在,即便是薩厄·楊已經有了明顯轉變的現在,他也依然顯得很獨,他可以跟唐他們說話,卻并沒有因此變得熟悉起來,他可以跟邵珩開一些玩笑,卻依然沒有多么親近。正常人之間的往來在他身上呈現出一個非常極端的結果——他和周圍所有的牽連全部都是通過楚斯。這種心理某種程度上和剛開始有情感的孩子一樣,就好像漫長的時間又回到了起點,沒有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網和旁枝……他只有兩只手,所以只能專心抓住一個人。楚斯看著薩厄·楊的眼睛,彎著的眸子里還含著一點笑。他的眸子是那種清亮的淺灰,近乎透明,總給人一種冷漠又深不可測的感覺。好像再怎么笑都含著一種曠久的寂靜。“薩厄……”“嗯?”楚斯看了他一會兒,然后伸手抱了過去。“也許……這樣做晚了一點?!?/br>晚嗎?薩厄·楊的下巴壓在他的肩窩里,很輕地眨了兩下眼。淺色的眸子掩在半垂的睫毛陰影里,屋內的擬自然光透過縫隙在上面灑了幾星細碎的光點,漂亮得完全看不出曾經瞎過好幾年。當初眼睛恢復后,有很長一段日子他都適應不過來。有時候,他會突然看見周圍還是一片漆黑,像完全獨立于世界之外的一個孤島。有時候會突然聽見有幾聲模糊的電子音,報著一些時間、能量相關的數據,像是開始幻聽的精神病人,還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身上始終殘留有一絲血味,濃重而甜腥,揮散不去……但是無所謂。看,有人毫不介意地抱住他了……第76章歸巢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多夸張的福倒是沒有,但是楚斯確實感覺一切事情都在往某個不錯的軌道上走,不論是他和薩厄·楊的關系,還是有序進行的救援計劃。活了這么多年,楚斯很少有稱得上心情愉悅的時候,大多情況下都是“我很忙”“糟心事太多”“下屬又干了傻逼事”“蔣期的事情依然沒有眉目”之類的心情寄語。像他這種強迫癥一般把自己逼成工作狂,而實際又沒有那么真愛工作的人,情緒起伏總是不大,偶爾有一點動靜也是死水微瀾。他一度以為,自己大概很難有機會體會“期待一件事塵埃落定”的感覺,因為麻煩總是一件接一件,從沒有塵埃落定過。。可沒想到現在居然體會到了,在看著待救援的碎片越來越少,已救援的標記已經覆蓋了大半星圖的時候,他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期待來。他也一度以為,盡管他對工作并非真愛,但鑒于他對人更不容易有興致和情感,所以他絕對不具備做昏君的條件,大概一輩子都會是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