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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裹著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寒意卻從心底不斷的升起,像是心里多了個窟窿,四面八方開始漏風,讓他整個心、整個人都冰冰涼的。前幾天還嫌他頑皮的人,追著要打他屁股的人,他生病守著床邊寸步不離的人,他吃不下飯讓他們擔心的睡不好的人,突然,就沒了。十二歲的穆言,突然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死亡。死亡不是毀滅,是消失。穆言后來時常會想,如果當時,我再懂事一點,在爹娘離去的時候給他們一個擁抱,該有多好。至少他們如今在水下,在不知名的河流里,不會冷。第三天的日頭升起的時候,穆言終于閉上了眼。他久違的夢到了自己的父母,夢見他們在院落里看自己玩鬧,夢見走的時候他牽起他們的手,路的盡頭,是光。初春的陽光從天空緩緩照射在他臉上,魏連朔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水,他俯身緩緩的吻掉那顆淚珠,又輕輕的握緊他的雙手。原來眼淚的滋味,當真是苦澀的咸。古人有言:“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br>才道古人總是把我們知曉的與不知的說盡了。人生在世,離別的時刻的太多,在未曾到達的遠方,在數不清的時刻。塵世太深,深而漫長,尋常人的死亡在歷史的漫漫長河中實在是無甚要緊,就連生者的悲痛,幾番時日過去后,也會消亡。本該如此。人類無須顧忌一只小蟲的生死,蒼天也不會在意一個生命的消逝。只是,那當下自心底研磨出的痛楚,終是意難平。第21章清夢散人這一生,長起來長到送別無數,相聚無數,仿佛總有日月消磨。然而最后一刻呼吸停頓的時候,會回想起曾經走過的每一天么,會想起最難忘的人和事么。當瞳孔里空無一片,只剩黑暗的時候,會寂寞么,會怕么。來時的路上是自己來的,回去時也要孤身一人的走。這并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世人皆如此。春天是讓萬物都復蘇的季節。人們脫去穿了一冬的厚棉襖,衣衫輕薄,就連樹枝的顏色,都仿佛回復了輕快,是一種生命出生的色彩。寒風退去,暖陽漸起,路旁新出的小草,屋檐下筑巢的燕子,巷道里時不時傳來小孩子們呼喊的聲音,你追我趕,萬物生長。穆言在魏府的東廂房醒來,還是不太習慣住在這里,早上起床總想著去廚房,熬一碗油茶或者蒸個饅頭,都比閑著的好。可他每次到了廚房,眾人總是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弄得大家都不太自在。他只好將這個習慣改成早上去后院榕樹下看看書。等魏連朔起來后,兩人再一同用早膳。自他精神恍惚幾日不得安睡后,身體狀態也差到了極致。發燒,昏迷,魏連朔強行將他帶回了魏府,魏老爺知道他的情況,也請來了有名的大夫幫著醫治。只是這藥灌進穆言的嘴里,就像是拿藥水潑到了石頭上,毫無用處,最后大夫只開了些安神的藥,說是病在心里,無可根治。魏連朔瞅著床上人越發瘦削的臉頰,心里還是疼惜。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怎么這些不好的事偏偏總是讓他遇到了呢。為什么有人生下來衣食無憂,而有些人來世上一遭仿佛就是準備好來受苦一樣。他和阿九阿六三人一起,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著穆言。魏老爺看他如此盡心,只當是浪子回頭,并無多想,反而欣慰許多。幾日后,穆言突然漸漸的好了,能近一點水米后,他氣色也恢復不少。又過了幾天,溫先生的課也再次開了。溫云開還是那副模樣,冷冷的眼神,并沒有特意盯著某處看,就像他對這個人間毫不在意一樣。但他見了穆言的時候還是問了一句,身體可好。穆言點頭答應了。他眼里的冷淡才退去一些。聽阿九說,在他生病期間,溫先生來看過一次。想到這,穆言便對他微微展開笑顏,魏連朔心下不滿也只能忍耐。誰讓溫月這老夫子還真的來看過穆言。課程還是像原先一樣,穆言正準備打開書的時候一個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重咥,你可是待客不周啊?!?/br>那方見信號稱自己是慕名而來的,死皮賴臉的要聽溫云開講學,他嘴甜,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魏老爺,光明正大的成了溫云開的門生。如此,原先稍顯冷淡的課堂越發熱鬧了起來。方見信是個嘴欠的主,又懷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課堂上時不時賣弄兩句,都被溫云開擋了回去,穆言看他兩一冷一熱倒是挺有趣的。日子再暖了一些的時候,西城又再次回復生機。三年一度的鄉選將要開始了,一時間,城里貼滿了各類告示。這樣的選拔考試是開國時定下的,郡縣的學堂可以直接推舉三人參與省中會試,未在學堂念或者已經考過未中的便要經過當地第一層的考試才能去省試,通過的再入京城,在整個中錄取三等,每一等分三品,按照十,二十,三十的數量錄取。這是三年一度的大事。魏老爺作為曾經的重臣,一方面深喑朝堂險惡,并不想兒子去受了苦,另一方面又覺得男兒志高遠就該在受些磨練,見些風霜。學堂的信函來了幾封,都被他推拒了。和魏夫人商量后,覺得魏連朔年齡還是差了一些,再過幾年去也不遲。魏連朔哪里管的這些,依舊每天敷衍完功課,心思一門全掛在了穆言身上。如今穆言暫居魏府,魏連朔滿心歡喜,以為近水樓臺好處不少,卻沒想到因為人多眼雜,自己反而不太好明目張膽。就這樣憋屈了許久。直到穆言說要回西街收拾些東西的時刻,他很自然的跟著去了,又非常順路的進了穆言的房間,阿六阿九早被他支走了。這手就一路不安分的到了穆言衣衫里。一晌貪歡。穆言躺在他懷里,任魏連朔把玩自己的頭發,他想起了前幾日溫云開對他說的話。溫云開說,子息,你可曾想過去參加鄉選?穆言一愣,要說他沒想過,那肯定是假的。自古文商,文總是排前。即使他已經看開了名利,但比起在大街小巷間叫賣,書本依舊是他最心儀的物品。他微微頷首。溫云開繼續說,今年我可以推舉一人,若你愿意,我可直接點了你去。穆言想了想說,先生門生眾多,我恐難服眾。溫云開不耐的擺擺手,既然我已經開口,你便無需在意其他,只管點頭或搖頭。穆言謹慎的答,事關重大容我考慮兩天可好。溫云開應了。穆言捏住魏連朔不安分的手,問他,重咥,魏老爺可要送你去鄉選?魏連朔輕柔的吻著他的頭發,道,老頭兒前日找我了,說是覺得我年齡尚小,肚子里沒東西,讓我再多讀兩年。他接著說,我就不懂了,這做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