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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非過了好久才慢慢抬起那張滿是細紋的臉,眼底紅血絲駭人。他直愣愣地盯著謝晚松,聲音沙啞道:“別動我女兒,我什么都告訴你?!?/br>第48章幕后黑手。“喂,欣姐?!敝x晚松站在門口夾著手機,一邊兒點起一根煙,“我這邊處理完了,你別逗小孩兒了,趕緊給她送回家吧?!?/br>那邊陳欣又喋喋不休說了一堆,說什么這小姑娘實在是太乖太可愛了,就是警惕心不強,容易被壞人帶走諸如此類。謝晚松敷衍性地嗯了幾句就掛掉了電話,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不久前的錄音存檔,三分鐘時長,包含著一切他想要得知的消息。這并非他的常用手機,看型號已經稍顯年頭,里面的軟件接連幾年都毫無變化。前幾日洛市下了一場雨,將空氣里的污染塵埃盡數沖入土壤,抬眼望去是一片掛有零星的漆黑天幕,一陣風掠過發梢,順著鼻翼擦過,能嗅到清淺的土腥味。遠處那片漆黑落入謝晚松的眼眸里,如墨一般沉淀下來,就連那抹微微展露出的無奈與心酸,在一瞬間渾然無蹤,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他拉開車門,林風自小憩中驚醒,轉頭看了一眼,發現謝晚松臉上毫無異樣,如果能忽略掉對方眉梢的一抹疲憊的話,他就好像這大半個月的事情從未經歷過。林風遲疑片刻:“怎么樣?”一塊手機從后座扔過來,不輕不重地砸進林風懷里,緊接著謝晚松無波無瀾的聲音也輕飄飄地穿了過來:“把里面的錄音考到優盤里,交給警局?!?/br>男人的聲音很輕,卻又帶著某種毋庸置疑的決絕意味。林風大概意識到了其中含義,一瞬間手里的手機也變得燙手起來,他神情一僵,正欲再說些什么,卻看見謝晚松已經閉上了雙眼,顯然是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模樣。林風只得將話再度咽了回來,沉默的發動車,向著謝晚松的住所行去。在謝晚松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房間已經被傭人隔時來打掃過無數次,每一處都一如既往的干凈整潔,大概是換了清新劑的緣故,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鳶尾花香的味道。這樣的味道深深勾起了謝晚松對于母親的回憶,他未曾停留,而是徑直走到窗前開窗通風。諾大的房里空無一人,窗簾半敞的,窗外映入眼簾的是洛市的華燈初上,一排排霓虹燈與廣告熒屏相映,璃吊燈在空曠寬敞的大廳地板上投射出剔透的光,謝晚松沐浴在這片燈光下,剎那間一股濃郁的無力感蜂擁而至,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淹沒。指尖,皮膚,每一處都由于壓抑冰冷起來,迫切的需要靠近熱源。謝晚松把自己整個人都泡在浴池里,感受著熱水浸潤皮膚,只有在這時,才能感受到一絲暖意。他回想起在局里劉非對自己所說的話,即便是心里已經早有猜測,可當他真真切切從劉非嘴里聽見某個人名字的時候,之前所有的一切揣測瞬間變得不真實起來,甚至使他恍惚。“一切都是謝天勇指使的?!眲⒎钦f這話的時候眼底發灰,整個人都像徹底掏空,充斥著落敗的無力感,“我們有過協議,無論是成與否他都會給我一筆錢,在我出獄之后?!?/br>他與謝天勇的關系一直是這樣不共戴天嗎?謝晚松垂眸看著水面,水滴順著發絲落下。并非如此。剛剛進入謝家的那個少年小心翼翼,步步維艱,在他第一次出席晚宴,被別人家不懂世故的公子小姐輕蔑喚不入流的私生子的時候,他表現的唯唯諾諾一聲不吭,好像無論別人用多么骯臟的話羞辱他他都不會有絲毫波動。“我們謝家的事情,什么時候用得著你們cao心了?”那聲冷酷的男聲撞入耳里,回憶瞬間拉至那個晚宴,身穿正裝的謝天勇相貌與現在出入不大,英俊的少年郎,只是眉宇間翻滾著年少輕狂獨有的濃重戾氣與痞氣。謝晚松被他整個人都遮擋在身后,掩住了所有不懷好意的視線。那人把頭轉向他,眼底里沒有輕蔑,沒有任何情緒,只是皺著眉對他說:“抬起頭說話。想要被別人看得起,首先你要看得起你自己?!?/br>回憶戛然而止。謝晚松怔然。謝天勇雖然說不上是接納自己,卻也并非討厭他,甚至可以說,對方確實維護過那個弱小內向的自己——雖然那只是表象罷了。真正矛盾的開始是在不久后謝晚松撕破虛偽的外表,毫不掩飾地露出鋒利的獠牙,將一切的野心盡數展示出來,高傲而又不遺余力地將任何一個絆腳石踩在腳下。他總是那樣,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謝天勇開始變得討厭他,憎惡他,這樣一觸即發的危險關系持續很久,他并沒有要改變的意思,謝天勇的厭惡只增不減,終于在對方看見謝長遠死亡的那一刻徹底決裂。謝晚松有時會想,興許謝天勇最初對他的敵意并非僅僅是由于自己搶占了他的地位,從一定程度上來講,他確實欺騙玩弄了謝天勇最初對他的感情,哪怕是一丁點兒不曾透露的善意。因為那時的謝晚松,除去利益以外的一切,任何東西他都不稀罕。劉非所言證據確鑿,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謝天勇,也許謝晚松的內心深處對他表示過一絲的愧疚與理解,可為了保全自己,他除了交給警方處理以外毫無辦法。或許對于謝天勇而言,謝晚松就是把整個謝家攪和的天翻地覆的一個怪物,在他看來,如果沒有自己,謝長遠也不會死去。也不知道謝天勇被迫送出國,看著自己在國內一步一步穩扎穩打,搶奪父親一輩子拼搏所換來的財富與地位之時,他究竟是以一種什么樣扭曲的心理熬過來的。謝晚松將渾身的沐浴液沖凈,此刻的他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靜靜地躺在床上睡一覺。他換上睡衣,再主臥室的門口躊躇片刻,最終推開了側臥的房門。明明所有的床單被罩全都被洗過,也不知是否是錯覺使然,偏偏還能聞見清冽雪松氣息。謝晚松將自己卷縮起來,頭埋入柔軟的枕頭,在經歷過生死之交,從出院到回家,他一直處于某種身陷夢境的不真實感之中,只有在這時感到腳踏實地,好像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溫暖的人間。可實際上人間對謝晚松而言,摸爬滾打一路走來,實在是算不上多么溫暖,畢竟所有的惡意都會面對弱小之人。自從母親死后,明明以前無論是天大的事情自己都硬是可以咬著牙擔下來,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失去江跖的生活與他而言變成了一件極其難熬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希望能在江跖懷里深深地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