痹起來嗨！”

第12章

柯飴如醒了。

他自拒絕了程凜那一通告白之后，過得其實也并無開心。暑假如白駒過隙，自柯飴如百無聊賴地從泡面與網游間抬起頭時，發現已經是八月二十好幾了。--柯飴如如孤魂野鬼般一路飄進廁所，默默拿剃須刀刮掉了自己一圈冒出頭來的淡青胡茬，跟著又一路飄進廚房，看母親難能賦閑在家，便整個兒往母親身上粘去：“姆媽，姆媽，吾要切酒釀圓子--”

母親寵溺地揉揉他比自己高出半頭的腦袋：

“好，好?！?/br>
柯飴如嘿嘿笑著往冰箱處一行，從冷凍柜中翻出一只雪寶寶來：“要撒桂花的--”

“飴如，”母親卻拿普通話突兀地將他的話頭打斷，“mama想跟你聊一聊?！?/br>
柯飴如漫不經心地往她旁邊的小凳子上一坐：

“什么事兒??？”

“你還記不記得，你一年前，說你跟一個朋友吵架了？”

柯飴如下腹明顯一涼，竟倏忽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

“……嗯，我……記不清了……”

“--真的是朋友嗎？”

柯飴如的腦中突然就跳出沈令嘉那張曖昧的笑臉來：

“飴如，人總是要活在社會里的，公序良俗、道德倫常，該遵守的，還是要遵守的?！?/br>
好啊，好啊，公序良俗、道德倫常。

母親與他萬分肖似的雙眼深深地看進他的心里來：

“你告訴mama，你是不是……”

“--我不是！”

柯飴如一句大吼出聲后，才覺出自己背上額上沾滿了虛汗：“媽，你說什么呢……我……”

“飴如，你過來，你好好跟mama說說……”

柯飴如腳下一軟，竟胡亂在門口的五斗櫥上一摸，抓起一把散錢掉頭就走。真是落荒而逃，萬分狼狽，待柯飴如驚覺時，自己已經穿著一雙萬分居家的大涼拖鞋，一溜兒跳上了開往學校的55路公交車：他摸了一把兜里的五塊十塊二十塊，湊在一起不過也就是四五十。--柯飴如倒是好教養，穿拖鞋蕩馬路于他而言無異于在靜安寺脫光了裸奔，可惜四五十塊錢在申城根本買不到一雙正常鞋子，柯飴如遂老老實實地在學校大門口下了車，準備去宿舍尋一尋就是假期也不常歸家的顏河替他開門，順便看看自己的書桌下有沒有幾雙被他扔在了學校的可憐跑鞋。

八月二十的申城仍如火傘高張，柯飴如被這一路的驕陽曬得郁悶，又在褲袋里四下掏了片刻，驚覺自己竟連手機都不在身上。他默默嘆出一口長氣，暗道自己時運不濟，大抵只有碰見了熟人借了電話，才能與母親勉強報一聲平安了。他四下在校園中環顧片刻，未見熟人，肩膀卻猛地被人從后邊大力一拍：“嘿，柯梅梅？”

柯飴如猶豫著掙扎片刻，勉強回頭與程凜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好久不見……”

實話實說，程凜那一通告白，他事后想起來細細回憶了片刻，的確與他當時的記憶出入極大。只是他當初腦子里滿是自己那一沓破事，又與程凜一通惡語相向，想必對方也覺得他為人實在惡心，早早收了手抽身而去了吧：后悔？

剛放假時的柯飴如叼著冰棍桿兒吊兒郎當地想：

難不成你還死皮賴臉地把人家追回來一通解釋嗎？--小傻逼啊小傻逼，你還真在做你“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美夢??？別禍害人家，也別再折騰你自己了，打你的黑魂3吧，無聊。

現在程凜在他跟前下了自行車，嬉皮笑臉地與他說著話：“去哪兒??？哥哥順路載你一程？”

柯飴如看著他笑得明晃晃的一口貝齒，心中突然輕輕一硌：“哥哥啊?！?/br>
柯飴如將他打抖的雙手往袋里一插：

“敢情我白當了你這么久的弟弟，要不你請我吃頓飯吧？”

卻看程凜一雙眼睛猛地一亮，徑直就往他那輛捷安特上一跨長腿：“行！你想吃啥！哥哥請你！”

柯飴如下意識揉了揉自己通紅的耳根，嘿嘿笑著往他后座一跳：“--滿記行嗎，國定路后面那家，你騎得過去不？”

程凜滿口與他答應下來，兩人朝五角場方向一路騎行：柯飴如一手緊緊握住車座，一手卻輕輕捻住程凜隨風飄動的衣擺：他剛才與自己打了個賭，若是程凜與他答應下來了，這一次便由他親口與程凜告白。--為此他特意與程凜繞了個遠路，正盤算著如何與他開口，卻聽程凜突然一個急剎停在路邊，咬合著唇齒輕輕與他說道：“……哎，真的，要不你跟我試試，”

頓了頓，又顫抖著聲帶與他繼續：

“真的，就試試，談不攏了就分，你要是能有那么一丁點兒喜歡上我，咱倆就湊合著過，行不？”

柯飴如低垂著腦袋沉思片刻。

然后他突然冷不丁從自行車后座往地上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出口袋里一顆奶香濃郁的白巧克力，剝了包裝紙一把塞進口中，邊將它飛速地嚼化了，邊一把勾住程凜雙肩，按住他后腦勺就是一吻--

去你媽的公序良俗。

柯飴如靈巧的舌頭在滾滾的人潮中緩緩抽離程凜的口腔，任奶香在兩人的唇齒間肆意爆炸。

去你媽的道德倫常。

柯飴如沖著程凜踉蹌一笑：

“現在呢？--現在你還想……”

“--你答應我了？”

跟著他聽見程凜變了調的哭腔在他的耳畔悄悄響起：

“柯梅梅，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他柔軟的腰際被程凜猛地抱起：

“你說，你真的答應我了是不是？你可別反悔??？！你真的答應我了對嗎！”

啊。

柯飴如被程凜顛得晃眼，突然止不住地想起他在哪處雜文上看過的一句短詩：人生蜜如瓊漿玉液。

他說：“程凜，程凜，哥哥，你放我下來?！?/br>
跟著與程凜復再細細密密地接起吻來，在洶涌的人潮中光明正大地相擁相伴。

是啊，人生如蜜。

柯飴如想。

【end】